“清竹。”顾昭蘅自己坐了片刻，又喝尽了最后的那点蜜果酿，这才想起了一桩事来，“你去打探打探，看可有人知道昨日姜丽娘回府后可曾又受罚了？”

皇祖母虽说罚了她，可却不疼不痒的。顾昭蘅更想知道的是……一向袒护女儿的承恩公世子，此次会不会一如既往的护着姜丽娘。

清竹得了吩咐，转身便去了寿康宫。

要打探承恩公府的消息，自然还是得从太后娘娘那里入手。好在清竹本就是在顾昭蘅身边侍奉的，寿康宫的宫人大都也识得她。

“公主好似很在意姜二姑娘。”清云试探着问，自家公主从前可是半点不喜欢过问姜二姑娘的，如今却对姜二姑娘的近况很是感兴趣。

且若要清云来看，这样的“兴趣”大约也不是姜二姑娘会喜欢的。她们公主仿佛很愿意见姜二姑娘倒霉。

但清云想不通这位入了她们公主眼的姜二姑娘，是做了些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才让顾昭蘅一直上心。

若只是前回茗茶坊那一桩，她们公主已经在宴会之上折腾了人家一次，算是还了回来，依着顾昭蘅的性子，此后该是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才对。

顾昭蘅指尖轻轻扣了扣酒盏，漫不经心道：“那大约是瞧她不顺眼。”

“如今又闲来无事，也只有她能给我当个乐子了。”

她又总不能把前世之事拿出来说。

不过好在，她本就骄纵任性，仗着帝后宠爱横冲直撞的人。如今不过是要听一听姜丽娘的笑话罢了，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

清云：“……”这仿佛、也说得通呢。

因着她们公主的性情便是那般，故而她不大喜欢与她性情相似之人，长公主如是，这位倒霉的姜二姑娘，大约也如是。

“若非姜二姑娘行事有多偏颇，旁人便是想看她的乐子，亦是无可奈何。”

顾昭蘅轻笑，她可是越来越喜欢清云的性子了，这人跟了她许多年，亦是越来越明白她的行事。

清竹没让顾昭蘅等上太久。

昨日太后不轻不重的罚了姜丽娘，亦是很关注此事，且太后实在是喜欢姜锦娘。故而今日一大早，太后便差人去了承恩公府。

正便宜了顾昭蘅，能听个热闹。

清竹只道那姜二姑娘的确是挨了罚，但却是被承恩公所苛责，那世子是一心想要保住女儿，甚至因此违逆父亲，惹得承恩公险些与他动手。

“承恩公世子也太不知好歹了，”清竹愤道，“方才奴婢见太后娘娘亦是不大高兴，仿佛亦是因着承恩公世子所为。”

顾昭蘅却不算意外。

她家皇祖母纵是与母家关系不好，可却不可能全然不在乎姜家的百年传承。若是姜家的继承人是如今的世子姜慎这般不知轻重，她怎可能高兴？

宫中已然表现出了对姜丽娘的不满，如今的首要之事自然是好好拧一拧姜丽娘的性子，至少……面上也要过得去。

可姜慎却一心一意只想护着他的女儿，甚至不分是非黑白。

他这般糊涂，只知道一味的包庇溺爱，又哪里是对姜丽娘好？把姜家的百年家业交到他的手里，焉知不会断送了姜家。

“他是不知好歹，可又不是一日两日了。”顾昭蘅遗憾地摇了摇头，不过……姜世子糊涂，对她却不全是坏事。

若是姜丽娘经此一遭改邪归正，她倒是不好对她如何了。但想必有姜世子这个慈父在，姜丽娘是不大容易改好的。

清竹似懂非懂，乖乖点头：“公主说得对。”

“只怕有他在，皇祖母日后要生气的地方，还多着呢。”顾昭蘅又叹了一声，便把此事抛诸脑后，全心全意地捧着话本子看。

这样的日子才算得上一句舒坦。

本就是将近年节的日子，顾昭蘅本以为她同庄婧再见面得在上元节，不想第二日庄婧便递了帖子来求见。

“阿蘅阿蘅，”庄婧扒着顾昭蘅的手，眸光濯濯，幸灾乐祸道：“我听说，姜丽娘可是栽了大跟头啦！”

顾昭蘅：“……”万万没想到，她家阿婧急着见她是因着此事。

大约是前回气坏了，得知姜丽娘果真又叫承恩公罚了，庄婧这才算是出了口气。

“日后瞧她可还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庄婧眉眼间满是笑意，“阿蘅，这可比借着你让她倒霉还叫我高兴呢。”

姜丽娘敢在京都嚣张至此，凭借的便是她父亲的宠爱和祖父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是被她所倚仗的家族责罚，对姜丽娘心中的震动可比由着顾昭蘅来动手深重的多。

再者……她亦是不愿借着好友的威势为非作歹，那把她家阿蘅当成什么了？

“你欢喜便好。”顾昭蘅失笑，“可只怕，下回她出来时啊，要比如今还更嚣张呢。”

姜丽娘那般重颜面，哪里是能容忍旁人说三道四的？

只为着这个，更为着不让旁人瞧轻了她，姜丽娘非但不会有所收敛，还会越发放肆，比从前变本加厉。

庄婧茫然：“……”她哪来的底气？

顾昭蘅摇头，“你不知道？姜丽娘的后盾从不是承恩公，而是承恩公世子，她的父亲。”

只要承恩公世子姜慎还念及亡妻，与从前一般纵容姜丽娘，她便永远不会知足。

譬如此回，姜丽娘决计不会觉得她有何过错，而是只会怨恨顾昭蘅与太后。

唯有在失去所有的底气后，她才会失了爪牙。而此次，姜丽娘的底气分明还在。

“可承恩公世子还奈何的了他父亲不成？且姜丽娘所作所为的确有不妥之处，承恩公世子倘若不傻，便该知道如何做才是最合适的。”

“他已经把姜丽娘性子养成了这般，哪里还是能改的。”顾昭蘅叹了口气，说不出该可怜承恩公世子还是该可怜姜丽娘。

“这一回，世子没能保住女儿，那为了安抚姜丽娘，他势必要在旁处对女儿有所补偿的。”

“你说如此之下，姜丽娘可还会反思？”顾昭蘅反问道。

顾昭蘅也清楚。

“阿婧，你不明白。”

庄婧抿唇，垂眸闷闷地问道：“那……那她日后，岂非迟早铸成大错……”

她日后当真变本加厉不知悔改，终有一日，也会失去父亲的所有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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