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同情却又是不敢插足此事,恐引火上身。
刘子业对此啼笑皆非,自己的便宜老爹一耍起酒性子起来,嘴巴也忒损了。除此之外,刘子业的心里亦是有了别样心思,他知道历经此事,刘骏将会日渐疏远江智渊,对其恩宠大为减退。届时刘子业即可授意袁顗替自己灵活走动一趟江宅,是为“趁人之危”之计。
要知道在江湛为贼劭所弑之后,江智渊可谓是成为了偌大济阳江氏的现下核心人物,且在历史上,江智渊的孙女江简珪更是成为了宋后废帝刘昱的皇后。
这济阳江氏是此时的高门世家,渊源也是颇为深远。西晋末年衣冠南渡时,陈留江氏家族宣誓只愿效奉华夏正朔,绝不事胡人,是以追随晋室,举族迁往江南,最终落籍于南兖州济阳郡,在往后百年,江氏家族迅速崛起,鼎立高门,成就了如今的济阳江氏。
少年心想,日后若是将行北伐,江南门阀氏族的支持不可欠缺,其中济阳江氏亦是可为中坚力量,纵然薅不出多少羊毛,总归比光着脚强。
当然除却这些,刘子业更为看重的还是江智渊的能力,虽然先前有暗逃广陵的悖主行为,但出身高门的他在察觉到广陵与建康的关系已然势同水火时选择南逃无疑于是明智之举,且表现了自己对朝廷的一片赤诚。
言归席宴。
终是按捺不住的袁顗提股抬膝,起身拱手俨然言辞作态,刘子业目光寻去,眸子涌过一丝担忧,他怕袁顗会御前失言,平增皇帝怒气。
如今袁顗已然担任太子的先生数年,早已被朝臣以为东宫肱骨之粱,时人皆云,若是他日太子荣登大宝,他袁景章的功名定会胜过其叔父前朝(指文帝一朝)太尉(刘骏追谥)袁淑,乃至登鼎陈郡袁氏百年之最。
纵然此时的袁顗只是因为与江智渊的私交而斗胆上言,亦是会让人不自觉牵连到东宫。
大臣们的目光纷至沓来,聚焦在了这位近些年来风头正好的袁侍中。期间右列首席的那位新任左仆射的锐目更是别有一番风味,仿若亦是颇为感趣这位当朝侍中又该如何动之以情,得以处理江智渊一局。
刘子业的余光为满席的紧张所霸占,他的心里愈发担忧,固然他深知袁顗颇有才能,但绝非是可堪经天纬地之绝伦,要知道在历史上的袁顗在刘彧弑君篡位之后,选择与邓琬共同拥戴晋安王刘子勋称帝,起兵讨伐刘彧,起初全国各地纷纷响应,声势可谓席卷全国,但就是有着这么一副好牌的袁顗和邓琬却是打出了个稀泥巴烂的败局。
期间袁顗所表现出现的形象即是缺乏将略才能,不善抚接诸将,结果大失人心,落了个兵败身亡,身首分离的凄惨下场。
历史上的袁顗死时四十七岁,刘彧十分憎恨于他,特地将其流尸于江。他的侄子袁彖悄悄寻访了四十一天才找到他的尸体,偷偷保存起来。直到刘彧去世后袁顗方才得以入土为安。令人何其唏嘘。
不禁然间,刘子业的额上淌过一滴汗珠,纵然眼下最坏的结果不过是袁顗激惹皇帝愤怒而被刘骏严厉斥责处罚一顿,难有身家性命之忧,可是三年下来的师生交情亦是让刘子业不忍看到自己先生为自己阿耶所责罚的画面。
袁顗露出笑容,坦然上言求情“陛下,江智渊素来不善言笑,这是臣等所共同知晓的。如今他更是在御前失言,现下涕泗横流之相着实不堪,是为大不敬。但官家有宽宏大量的美德,不如就着遣其离席告退吧,以示皇恩。”
袁顗明白,若是放任江智渊在此痛哭,事态必然加以发酵,届时皇帝的处罚可就不在是口头责怪,指不准会殃及姓命。
他知道此事确实是皇帝的不合情理,但皇帝向来是不会有错的,故而于皇帝讲理希望他能改正是很难的,至少对于刘骏而行是绝无可能的,因此他选择站在皇帝的角度上将江智渊逐出现场,避免冲突的进一步升级。
刘骏面色收缓。刘子业顾自松了口气,感情自己前些所虑倒是杞人忧天了,这袁顗的求情简直可堪为教科书式,先是点明了江智渊确实不善言笑的事实来解释江智渊行为的可理解性,再是婉言江智渊如今的罪行以此表明自己的立场,最后再是提出了一个皇帝可以接受的提议,可谓循循渐进。
刘子业暗自窃喜,真不愧是自己的先生,还是够顶的,纵然武略不足,政治审度能力却是极强的。
立身于中庭的袁顗也像是余光瞥见了少年的欢喜,亦是须角微然上扬以作回答,颇有几分不讨人厌的沾沾自喜。
稍息,刘骏颔首,令左右将伏案痛哭的江智渊撵出庭外,素白的襟口处已然添上一团水墨乌云。
也正是江侍郎离开座位之后,众人方才发现江智渊案几上的盛器内已然漫有一层显而易见的水雾,也是不知是酒是泪,还是皆有掺揉,但可鉴的是这位新迁的尚书吏部郎已然泣下沾襟。
同情之人中当属双眼泛花却又不愿显露出来的王彧最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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