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老爷看来是没对钟瑶多上心,连眼前的人替换成钟景都不知晓。
钟景脑子里迷蒙,她怎样都没明白,怎就落得如今的地步。
猎人永远以猎物身份现身。
她和姐姐钟瑶以为自己捕获了曹老爷,殊不知她们才是他的猎物吗?
曹老爷想做什么?他究竟想拿她的眼睛干什么呢?!
或许是求生欲让钟景觉醒了,她想挣脱开曹老爷的手,企图逃跑。
谁料,曹老爷偏不肯放过她。
曹老爷把她的手握得越来越紧,就算钟景摔倒在地,磕得头破血流,他也要拽住女人的一双足,往冰室里拖。
满屋子都是血气,腥味浓郁。
钟景想吐,她恶心干呕,肚里酸味弥漫,喉头既油又麻,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她脚下踢腾,南珠绣花鞋已不知飞向何处。发间的朱钗簪花也落了一地,零星落入砖缝之中。钟景何时有过这般狼狈的时刻,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恐怕这一遭得死在这处了。
曹老爷咬牙拉着她的腿往前行,他双目猩红,如同夜叉恶鬼,他还在哄骗她:“别怕,月儿。你很快就要成型了,你是月儿的转世,怪道生了这样好的一双招子。只要有你这双眼睛,一切都好了。”
钟景气喘吁吁,已无力气挣扎。她如同笼中鸟一般绝望,被曹老爷拉着一步步面对残酷现实。
展现在她眼前之物,乃是用残肢拼凑而成的女子。
钟景明白,她很快也会成为女子细密针脚里的一部分。
她会成为艳丽的死物,永远被曹老爷珍藏。
曹老爷用月儿的一切事物同化她们,让她们成为她的一部分。
究竟是月儿成为了曹老爷的傀儡,还是月儿在操纵曹老爷呢?
总而言之,曹老爷让她真情实感觉得恶心了。
钟景想到了温柔的钟瑶,想到了青山庵里闲云野鹤的生活。
她此前对复仇确实有执念,可死到临头又觉得,龟缩在山林里,畅快过完一生也不错。
钟景后悔进入曹家了,她厌恶这个吃人的宅院。
她不能死,她要活!她一定要活下去。
钟景伏在地上养精蓄锐,见她安静下来,曹老爷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小心翼翼逼近她。
就在这时,钟景猛地抓起一侧的玉石盆景,往曹老爷头上砸去。
人头哪有金玉坚硬,很快的,曹老爷额角便被砸出一个血窟窿。
他捂住血流不止的额头,恼怒地瞪向钟景。随后,他如同饿虎扑食朝她扑来。
这个女人,要不是她的眼睛像月儿,曹老爷如何会对她青睐有加?
她好大的胆子,竟敢伤他!
钟景知道男人发狂了,恐怕会下死手。她顾不得许多,连滚带爬地朝院外跑。
就在这时,她忽然看到了一个手执火把的女子。
那女人的眉眼熟稔,待钟景瞧轻了她的模样,惊讶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唇瓣微张,喃喃:“曹夫人?”
曹夫人没时间和她多言,她冷冷地喊:“想活命就滚到我身后来!”
混沌间,钟景已经顾不上是敌是友了,她惊慌失措地跑到了曹夫人身后。
只见曹夫人手脚利落,左手将一坛子灯油淋到奔来的曹老爷身上,右手猛地一挥火把。
“唰”的一声!
曹老爷瞬间被熊熊烈焰点燃,他踉跄着往后倒,缓慢往冰殿内行去。不知他是想寻冰灭火,还是想找他那“保鲜”的月儿。
还没等他踏入殿内,曹夫人就捡起火把紧跟上前。
她当着曹老爷的面,点燃了他最心爱的“作品”。
曹夫人要他死,连同他的月儿也一齐灰飞烟灭。
她看着两人烧成了焦尸,这才如释重负吐出一口浊气。屋里有冰,木材要起火,最先融冰,因此曹老爷身上的火,并不会殃及庭院屋脊。只是他身上抹了油水,这才引火自焚,无法吹熄。
这样也好,动静小,事事了,一切尘归尘土归土。
曹夫人和钟景两两相望,两人的头钗都乱了,凌乱的云鬓,同样的处境,给人一种相见恨晚的荒唐感。
若是没有钟瑶的死,钟景和她或许会成为朋友吧。
如今被杀姐仇人救了,还真是可笑至极。
钟景惊魂未定,缓和了好一会儿,才问:“你……为什么救我?”
闻言,曹夫人默不作声。
许久后,她褪下珠花锦面绣鞋,脱去罗袜,露出白皙的脚来。那漂亮的美人脚美中不足,少了一段脚趾。
结合此前钟景看到的“月儿”,她一切都明白了。
钟景拍了拍胸脯,问:“难不成……你们都是被他……”
钟景终于懂了曹老爷所说的“她们”为何物,究竟有多少无辜少女只因肖似月儿,而惨遭毒手?
她气得牙齿打架,暗骂:“他真不是个东西!”
曹夫人自嘲一笑:“不过,你也别感激我。我原本不想这样脏我的手,我都想好了,等他将你的双眼挖出,害死了你,我再报官,把他残害少女的事儿都抖露出来。届时,他自然要下大狱,我也不必惹上一身骚。岂料,我在院外听到你的惨叫,想起我此前也有过这般害怕的时刻……不知是为了帮你,还是帮我自个儿,我就这么拎着灯油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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