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无常眸子的哀伤更深了，在他心智松懈那刻，耳边又传来了无数人凄厉的嘶吼声。

“你这不忠不孝的畜生，弑君杀父，你枉为人……”

“谢必安，这辈子是瞎了眼才信了你的鬼话……”

“你这卑鄙小人，背信弃义，残害忠良，朝中有你，国之大哀……”

“谢必安，我咒你下十八地狱，拔舌挖心，抽筋剥骨，不得好死……”

那一声声，一句句都带着极大的怨气，他们被他烹了，杀了，剐了，五马分尸，没有一个是好下场的。

这些怨念缠绕了他万年，他们经历的痛苦，他也日日在经历，感受着他们对他的恨意。

这些人都曾是他最亲近的人，那种强烈的恨意如蛆附骨，恨不得食他肉，饮他血，碎他骨。

他每日都要压着这些怨念，不让他们吞噬他，只要邪煞一醒过来，世间不复存在，他也就解脱了。

他是真的倦了，厌了。

白无常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杀了多少人，他原本该麻木的，可是听见黑无常也算他要杀的范畴内，白无常还是忍不住会难过。

他被神族放逐抛弃，被世人厌恶唾弃的万年光阴里，一直是跟黑无常待在一起的，他没想过最后黑无常也算在列，没想过天道对他已经刻薄到这种地步了，连他最后的友情都要斩尽。

鬼是没有眼泪的，但顾浅羽感觉素来淡然沉静的白无常似乎快哭了，他像是被最后一棵稻草压垮了似的，这十生十世他害过的人，一并都来索偿了。

巨大的恨意将白无常吞噬了，要他也开始怨恨，怨恨天道不公，怨恨世间万物。

白无常的眸子越来越深，像是无尽的深渊，要将所有人都拽入，那么戾气，又那么恨。

摇摇欲坠的地狱刮起了凛冽的大风，白无常白色的衣袍被吹得猎猎作响，他的长发散在空中，那张温和沉静的脸隐在长发里，神情让人看的不真切。

看见白无常这样，顾浅羽头皮发麻，这家伙该不会是要黑化，堕入魔道之类吧？

白无常以前是神族，他要是有了心魔，沦为魔道那就麻烦了。

现在白无常有理智还比较好说话，沦为魔道就彻底变成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了。

背着顾浅羽的沈凉舟已经祭出了自己的长剑，他冷冷地看着白无常。

判官见状况不对劲，也打开了生死簿，白无常虽然不死不灭，但他平生的罪孽还是能压制他一段时间的。

气氛剑拔弩张了起来。

“谢必安！”黑无常厉色开口，但声音却带了一丝担忧。

白无常抬头看了一眼黑无常，他的眸色越发深邃，隐隐有变红的迹象。

白无常的视线隔着暴虐的狂风落在了黑无常身上，带着厚重浓郁的杀伐跟狠戾，仿佛晕开的墨汁，那一眼让这世间更浊了。

黑无常从来没有见过白无常这样乖张戾气的样子，万年来他总是含笑温和的，哪怕背负了再多的罪孽，身上戴着数千枷锁，在地狱那样被拷打，他都能从容自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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