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沅在屋中掩面痛哭。
自那之后,曲沅似乎真的想通了。
疯癫的片段不再重演,可身体却像是被抽干了生机,一日日地憔悴下去。
从前,她尚且会为了容貌而服用驻颜丹,如今却连那一点执着也失去了。
一夜之间,风霜爬上了她的鬓角和眉眼。
林凛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
她尽可能地回来探望,带着灵药丹丸,带着最好的补品,只为了多留母亲一点时间。
曲沅笑着接下,每次都说:
“凛凛真孝顺。”
可无论如何,身体却是止不住地败落下去。
十五岁那年,林凛再一次回到小院。
院门微掩,地上铺满了秋叶。
她推门而入,只见母亲蜷缩在门槛旁,仰头而卧,脸上带着几分安详的笑意。
仿佛,还在等待着谁的归来。
林凛并不知道,母亲临死前期盼出现的那个人,究竟是不是自己。
她怔了很久,愣在原地没有动。
没有哭,没有笑,情绪不可思议的稳定。
只是默默走过去,蹲下身子,将曲沅冰冷的手指,轻轻放在胸口。
心跳早已停息。
这个结果并不让人意外。
或许,自那一夜之后,早就注定了会有今天。
真正让人意外的,是自己还能如此平静。
几天后,天扬林氏的人登门。
尽管林凛一家不在宗氏祠堂,但他们依旧按照宗族礼数,送来了葬礼所需的金玉与供奉。
林凛婉拒了对方的好意。
天扬林氏的人,惊讶于林凛的修炼天赋,询问她愿不愿意进入天扬林氏的宗氏祠堂。
如果她愿意的话,母亲的名分也能一同抬上族谱。
林凛静静听完,微微一笑:“天凤斋对我有知遇之恩。”
天扬林氏的人一愣,劝道:“可是,你毕竟姓林。”
林凛微微垂眸,缓摇螓首道:“我姓曲。”
林氏族人默然离去,尽管林凛还是拒绝,他们仍留下一批天材地宝,或许是出于弥补,或许只是例行公事。
天色阴沉。
细雨无声地下着。
林凛站在一方简陋的墓碑前,任雨水打湿发梢,滴落衣襟。
冰冷刺骨。
她望着墓碑上的字,目光有些恍惚。
此时此刻,她甚至分不清脸上留下的,究竟是雨、还是泪,亦或者别的什么。
看到母亲尸体的时候,她是很平静的,就像是早就料到会有今天一样。
她想,也许自己是个冷漠的人吧。
不然,怎么连娘亲的死亡,也能接受得这样平静。
不,不对。
她会这么平静,是早就料到会有今天。
因为,这一切,本就是她亲手促成的结果。
是她,在那一夜,拉着母亲,从温柔虚假的梦境里醒来。
醒来的人,注定要承受现实的痛苦。
而曲沅,终究熬不过那场清醒。
对于她来说,哪怕那是一场永远不会实现的梦,但只要不被唤醒,或许还能好好活下去的吧?
林凛俯下身子,抱住了那块冰冷的墓碑。
额头抵在粗粝的石面上,声音沙哑,细不可闻:
“娘……对不起。”
自那之后,林凛改名成为曲夜凛。
曲,是曲沅的曲。
夜,是那一夜的夜。
她……怎么会允许自己忘记那一夜?
——
“……我是不是不该叫你凛凛?”
沉默许久,许守靖终于开口,声音低而迟疑。
曲夜凛抱膝坐着,眸光垂在远方,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名字又有什么所谓呢?”
许守靖微是沉默,似是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看着手里的机关匣,犹豫片刻,又低声问道:
“在那之后……天扬林氏没想过再接你回去吗?”
曲夜凛静了片刻,嗓音轻飘飘地道:“或许有吧,可那也是看在我修为小有所成之后的事了。”
她抱着膝盖,轻轻靠在许守靖的肩头,缓缓闭上了眼睛,声若梦呓:
“可那时……我娘已经死了,对我来说,无论是那个人,还是林氏,都已经与我无关。”
许守靖陷入沉默,空气一时间有些沉闷。
夜风微挽。
曲夜凛偏首,斜睨了他一眼,见他这副模样,反而嗤笑出声:
“都是陈年旧事罢了,不值得提起,也没什么可伤感的。”
许守靖默默摇了摇头。
不值一提……若真是如此,何必在深夜忽然说起。
伤口埋得越深,揭开的时候,那股揪心的疼痛就越发剧烈。
他下意识伸出手,想要将这个让人心疼的姑娘搂进怀里,手悬在半空,却不自觉的僵住。
风过松林,夜色沉沉。
终是一声轻叹,那只探过去的手,缓缓放下。
曲夜凛眸光暗闪,闭上眼睛,干脆靠在他肩上假寐。
许守靖低头看着掌心的小木匣,指尖摸索着冰冷的棱角,半晌无言。
他忽然有些明悟。
曲夜凛对于男人的反感,与其说是‘厌恶’,倒不如说是一种‘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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