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文昌不是傻子。
他自然明白章幼营话里的意思。
但他心中的怒火并没有熄灭,但那股不顾一切的冲动,却渐渐被现实的冰冷所压制。
他垂下头,紧握着拳头,指甲掐进掌心,带来一阵刺痛。
“那……难道就这么算了?”田文昌不甘心地问道,声音低了很多。
章幼营见他冷静下来,心中稍安,脸上露出一丝疲惫而又带着点阴冷的笑容:“算了?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这笔账,记着。但不是现在算。”
章幼营站起身,走到田文昌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的语气变得有些莫测:“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硬碰硬,而是……学学别人。”
“学谁?”田文昌抬头,疑惑地问。
“学学魏冬仁,魏副站长。”章幼营嘴角微扬,眼神中闪过一丝精光,仿佛看穿了什么。
“你看看他,今天在会上,除了最后被顾青知将了一军说了两句,其他大部分时间在干什么?在喝茶,在沉默,在观察。他才是真正的聪明人,懂得什么时候该闭嘴,什么时候该蛰伏。”
章幼营回想起魏冬仁现在的表现,内心对魏冬仁的明哲保身是看不起的。
但却又不得不承认,魏冬仁的退让,的确让季守林放松了对他的“敲打”。
“魏冬仁?”田文昌有些诧异:“他不是一直没什么存在感吗?”
“没什么存在感?”
章幼营冷笑一声:“那只是表象。老魏这个人才是真正吃人不吐骨头的毒蛇!”
“他比谁都能忍,也比谁都记仇。”
“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然是看准了时机,直击要害。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学他,沉住气,保存实力,观察局势,等待机会。”
“季守林和顾青知现在风头正盛,又有日本人撑腰,硬扛是不明智的。让他们先得意一阵,让他们去对付马汉敬,让他们内部自己也可能产生矛盾……我们,只需要耐心等待。”
田文昌听着章幼营的分析,心中的怨愤虽然未消,但也逐渐被一种更冷静、更现实的谋划所取代。
他明白了。
在江城站这个残酷的角斗场里,个人的荣辱得失,必须服从于派系的生存和更长远的利益。
田文昌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站长。我会忍的。”
章幼营满意地点点头:“明白就好。去吧,该干什么干什么,不要让人看出异样。记住,现在,沉默和低调,就是最好的武器。”
田文昌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服和表情,对着章幼营微微躬身,然后转身,脚步沉稳地离开了办公室。
只是那背影,依旧透着一股难以完全消散的阴郁。
……
与章幼营办公室的“冷静分析”不同。
行动科科长马汉敬的办公室里,此刻正弥漫着一股几乎要实质化的怒火和暴戾。
“砰——!”
一个精致的白瓷茶杯被狠狠地掼在地上,瞬间粉身碎骨,滚烫的茶水混合着茶叶,溅得到处都是,在光洁的地板上留下一滩狼藉的污渍。
马汉敬气得脸色通红,胸膛剧烈起伏,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在并不宽敞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他从会议室回来,越想今天发生的事情,就越是憋闷得慌,那股邪火在胸膛里左冲右突,无处发泄。
季守林欺人太甚!
摆明了就是要架空他,扶植高炳义来制衡他!
顾青知欺人太甚!
一个小辈,竟敢在会议上如此公然羞辱他,提出那么恶毒的建议,差点让他下不来台!
这口恶气,他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科长,您消消气,千万别气坏了身子。”丁承运迅速来到行动科,直接钻进了马汉敬的办公室。
他站在一旁,看着满地狼藉,小心翼翼地劝慰道。
他是马汉敬一手提拔起来的,作为心腹,这种时候自然要陪在身边。
“消气?我怎么消气!”
马汉敬猛地停下脚步,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低吼道:“姓季的这是要骑在我脖子上拉屎!姓顾的就是他手里最毒的一把刀!今天这把刀,差点就把老子给捅了!”
丁承运叹了口气,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说道:“科长,您说得对。但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
“顾青知今天之所以这么嚣张,还不是仗着有季守林在背后撑腰?”
“他就是季守林手里的一把刀,一把用来砍向我们这些‘老人’的刀。我们现在跟他硬碰,等于是直接跟季守林对抗,得不偿失。”
他顿了顿,观察着马汉敬的脸色,继续分析道:“这把刀现在看着锋利,那是因为季守林用得顺手。”
“可刀用久了,总会钝的,也可能会伤到主人。”
“只要我们耐心等待,总有这把刀变钝,或者季守林觉得这把刀不那么好用了的时候。那时候,才是我们的机会。”
马汉敬听着丁承运的话,暴躁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些,但眼中的阴鸷和狠厉却丝毫未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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