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无星无月,西风凄紧。
沈青杉喝了半壶花雕暖身子,早早躺进了热被窝。
归雁熄了灯,给她掖好被角,打着哈欠去耳房歇息。
静夜里忽然传来叩击木头的轻响,笃笃笃三声,很有节奏。
沈青杉蹙了蹙眉,披上袄子下了床。
廊下昏灯幽暗,男人眉目笼在暗影里,怀抱沁着冬末春初夜间刺骨的寒意。
到了四方庭,云冽递过去一个手炉,又拿起狐皮大氅给她披上。
沈青杉诧异问道:“今儿是怎么了?我都睡了,你还将我叫醒,出什么事了?”
云冽眉宇轻蹙,淡淡不悦:“隔三差五往安王府跑,又去了东宫,你近来忙得很啊!”
多少次明里暗里警告她别趟浑水,她却闷头闭眼地硬要往漩涡中心扎。
哪天惹祸上身,哭都找不着北。
沈青杉啜了口热茶,不疾不徐道:“云岳禽兽不如,对吴氏百般凌虐。吴氏受不住折磨,投湖了。丫鬟不敢声张,来求我出手。”
“京城名医数不胜数,怎么偏就求到你跟前了?”
云冽淡淡哂笑,讽刺意味不加掩饰。
沈青杉理直气壮地反驳:“事关名节,她不求我,难道要去求那些大老爷们?”
云冽梗了梗:“你总归有理。”
“前儿个我才去过安王府,次日云岳便进宫请安去了。也不知他对太子说了什么,太子妃将我叫了去,口口声声向我赔不是,说不该抢了我的姻缘。”
云冽一听,就知道沈青杉在给云岳上眼药。
他轻描淡写地道:“岳儿孝顺,皇上很是赞许。他遭逢巨变,难免转了性子,你别理他就是。”
言下之意,皇上要保的人,谁都不能动。
沈青杉不屑地哼了声:“我哪有功夫和他计较?过些日子,我就回南疆治水去。”
男人瞳孔一缩:“你要走?”
“是啊,皇上已经恩准了。”
云冽缓缓眯起眸子,思绪转得飞快。
京城怕是要起大风浪,她能抽身远离,再好不过了。
“云冽。”
“嗯?”
清澈明亮的月牙眸蕴着朦胧的笑意,眼角眉梢铺开娇羞的依恋。
小姑娘甜甜软软地开口:“我会想你的!”
云冽只觉得心口痒痒的,仿佛一片羽毛轻柔划过,牵起悠长的悸动。
他快如闪电地出手,长臂扣住小腰一旋。
下一瞬,沈青杉犹如一只花蝴蝶,蹁跹跌入宽阔的怀中。
云冽俯首,一点点靠近。
即将捕捉到诱人的嫣唇时,稍稍一侧,清浅一吻落在唇畔。
依然是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发。
沈青杉心口狠狠一悸,鼻头莫名一酸。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克制,从不舍得伤她半分。
云冽昂起头,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嗓音有些哑:“以后不许说这种话!”
小姑娘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哪种?”
云冽脸一黑,没好气地轻斥:“再敢撩拨,要你好看!”
沈青杉吐了吐舌头,小腰一扭,从他怀里退开,笑嘻嘻地道:“我走啦!你也要想我呀!”
话音未落,墨色倩影已跑远了。
云冽心口一空,下意识伸手按住胸膛,似乎有些隐痛。
少顷,深呼深吸数次,眉头蹙起,眼神冷若冰霜。
云岳从鬼门关转了一圈,竟然还没将害人之心掐灭,撺掇着太子对付沈青杉。
“立春。”
“属下在。”
“调五十名禁军侍卫,轮班保护安王府,再派十名暗卫暗中盯着。”
“是!”
想动他的人,做梦!
——
隔天便是二月初二,龙抬头。
天不亮太子便率领百官出宫,至先农坛行祭礼。
北禁军重兵把守,云冽亲自坐镇,一路顺风顺水,畅通无阻。
沈青杉也没闲着,刚用过早膳,宫里急召,婉妃发动了。
师徒俩赶到春熙宫时,婉妃正撕心裂肺地惨叫。
皇帝急得团团转,一脑门子汗。
太医跪了一地,面无人色,瑟瑟发抖。
“启禀皇上,婉妃娘娘骨缝迟迟不开,羊水都快流干了,再拖下去,龙胎不保!臣等无能,是保大还是保小,请皇上圣裁!”
皇帝一脚将太医踹倒,脸红脖子粗地大骂。
“朕大小都要!婉妃母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朕要整个太医院陪葬!”
“臣无能!臣该死!”
太医诚惶诚恐,却无计可施。
沈青杉背着药箱,一阵风似的跑来,径直往产房冲。
稳婆端着血水出来,正与她撞个满怀,大半盆血水哗啦一声,泼了她一身。
皇后锦帕掩唇,惊呼一声:“快拦住公主!”
皇帝一个冰冷暴怒的眼神横过去,皇后呼吸一顿,讪讪地道:“产房血腥,公主未嫁之身,不能进去。”
话音未落,沈青杉早已冲了进去,冯晋才喘着粗气,捂着左侧胸肋,边跑边叫。
“徒儿,先用药提神,让娘娘保持清醒,再辅以针灸按摩,你别慌,为师教过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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