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沈婳屋内那本绣发典籍都要被她翻烂了,她了无生趣的倚着房门,总算瞧见成妈妈垮篮而归。
里头装着各种新鲜时蔬。
这几日沈婳胃口不好,她和倚翠一直费尽心思在膳食上做出花样。
“娘子。”成妈妈上前请安。
沈婳有气无力的应了声。
伺候沈婳的这些时日,成妈妈也算摸清了沈婳的脾气秉性。
蛮横却又最良善不过,时而孩子气。
也知沈婳闷坏了,她便捡着从外头听来的趣事哄沈婳欢心。
“外头都传遍了,突厥公主那夜献舞,蝴蝶纷飞,好似能驱走枯叶间的萧瑟,美不胜收。”
“皇上为了两国交好,当即封妃。眼下成了一段佳话。”
沈婳抬眼,又不解的垂了下来。
佳话吗?
可爀帝同公主都差辈了。
她道:“五十而知天命,郑千瑜的阿爹便是这般年纪再娶的。”
老夫少妻,郑千瑜的阿兄便比那继母大岁余。
当年丰州城骂声一片,都在斥郑老爷老不羞。
“三娘子她同我哭诉多回,无非都是些继母不似继母,反倒像阿姐。”
可那继母是个好的,入门后循规蹈矩老实本分,
也许是看在郑老爷一死,便只能依靠继子养老送终,不管是何缘由,她对郑家兄妹是推心置腹的好。
“便连我登门,都会亲自招待。”
“郑家上下一团和气,可流言蜚语伤人,丰州城的百姓说什么难听话的都有。”
沈婳吐出一口气,她有些茫然的看向成妈妈。
“明明是差不多的情况,为何轮到皇上便是美名赞扬,而郑家却并非如此?”
“虽说议论天子是大罪,可我实在困惑。郑家是续弦未曾抢夺。郑姨嫁的心甘情愿,却是不同的境况。是世人的畏强凌弱?还是他们对位高权贵之人总要偏袒些?”
皇上又如何,没有子民,何来天下?
也别说纳妃意义非凡。
将公主指给臣子,只要是和亲,又如何不是好姻缘了?
沈婳无意一言,让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空气凝滞,女娘却浑然不知。
她视线一转,落到一处。待瞧清那边之事后,心思很快被带跑。
沈婳拍了拍手里的点心碎屑,起身朝高墙那处而去。隔壁有颗柿子树,光秃秃的很是难看,而这会儿,上头趴着个孩童。
是张婶的幼子,龄哥儿。
“喂。”
她隔着墙冷不丁出声。
“树上风景是要好些么?还是你嫌你阿娘上回打你手下留情了?”
龄哥儿眼圈红红的。将脑袋挪到一处,不欲搭理沈婳。
沈婳也不气:“哈!”
她让成贵将贵妃榻搬了过来,饶有兴致的盯着树上的小不点。
沈婳:“哭吧。”
沈婳:“大点声。”
龄哥儿:???
“我才不哭呢。”
他压抑着眼泪:“夫子在学堂骂我一无是处。别的学子会的,我都不会。”
沈婳沉默。
一无是处这句话她其实听得也不少。
当年,沈巍给她请过不少夫子。请辞离开总是一甩袖摆留下四个字。
一无是处。
可沈婳该吃吃该喝喝,甚至欢天喜地的还要从夫子出门。
她真礼貌。
——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读书只有好处没有坏处,阿爹高价聘来的夫子,悉数被你给气走了?
——嗯,走了。还说此生再不登沈家的门。还读了圣贤书的夫子呢,真记仇。
——夫子个个都说你一无是处,你就不能争口气?
那时的沈婳无所畏惧,甚至小骄傲:“可我的确一无是处啊,他们又没说错。”
——阿爹,我也不想气你,你别再寻夫子了,折腾一遭,漾漾糟心,你也糟心,何苦来哉。
沈婳不再回忆,只是对着树上的人懒洋洋的嘲笑:“被骂了你就爬树?若觉着丢人还不如老老实实下去多认一个字。还是说你想告诉夫子,除了用功,你还是有这一技之长的?”
龄哥儿一动不动,死死抱着树。
“嘿,和你说话呢!”
“呜呜呜,沈姐姐,我下不来了。”
沈婳:……
真是出息。
最后,是影五将人救下来的。
沈婳看着抹眼泪的龄哥儿,没好气道:“你把他带过来来作甚?”
影五:“他是逃学的,家中此刻也无人。”
这与她还敢?
沈婳:赶走赶走赶走。
她不耐烦的就要发话,就听龄哥激动万千。
“好大的雪人,这是我见过最漂亮的!”
这几日雪虽停了,可雪人不曾融化。
能不漂亮嘛!
眼珠子用了稀有的黑玛瑙,袖口是五色翡翠,就连红色披风上头都用乳白色的四股丝线,缝了漂亮又饱满雪花。
影五沉默。
影五看向沈婳。
沈婳清了清嗓子,谦虚的摆了摆手,看龄哥儿眼神都顺眼不少。
“那是!”
“沈姐姐你堆的?”
“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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