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晖渐渐褪去。暮色来袭,黑暗吞噬一切。
东院,屋内亮如白昼,沈婳的身子忽冷忽热。她身子蜷缩,面朝崔韫的方向。
崔韫一手轻抚女娘的背,以作安抚。
「是谢世子喂的药?」
影五恭敬:「是,这药苦,属下喂,娘子转头就给吐了。」
而谢世子当时捏住女娘下颌,稍稍一用力,檀口被迫张开。三颗药紧跟着送了进去。根本没有给沈婳反抗的余地。
沈娘子醉的糊里糊涂,愣是被苦的委屈瘪嘴。
谢珣却是取过一旁不知何时备好的糖水,一勺一勺的喂。
怪会哄人,动作好似做过不下百次。熟稔万分。
空气里是浓郁的酒香味。崔韫淡淡蹙眉,到底没在多问。
他淡淡抬眸,嗓音冷清却带着铺天盖地的压力:「让你看人,你就是这般交差的?下去领罚。」
影五:「是。」
崔韫看向即清:「将书房积压的公文取来。」
即清微微一愣。
爷是准备在沈娘子屋里办公?
也是,沈娘子身边离不开人,爷在此处守着虽不合规矩,可……在这阳陵侯府里头,爷就是规矩。
即清忙道:「是。」
即清去取公文时,影五也跟着出了屋子,她很快被倏然现身的影一提到了角落。
影一话不多,可却是影卫之首,自要训斥。他嗓音嘶哑:「沈娘子喝酒,你怎么不拦着些?」
「谁知道那酒这般烈。说是两壶,其实装酒的酒壶还不及我手长。我想着尽数喝了,也不过小酌几杯,也就在边上看着了。」
「娘子想要快乐,没错。」
影五幽怨:「都是七王爷的错,他好端端送什么酒!」
「直接罚吧,十下军棍我还是受得住的。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别因上回你亲了我嘴的事,就给我放水。」
这边的说话声自然惊动不了屋内醉酒的人儿。
她难受的呼吸都困难。却远远的听到,有人在叫她。
「漾漾。」
「漾漾。」
嗓音嘶哑由远而近,却飘渺虚无。
听不出是谁在喊她?偏偏那嗓音又好似附在耳畔泣泣而哭?
「我对不住你。」
「也只有多给你烧烧纸钱,愿你来世能投胎个好人家。黄泉路上,你也别怨。」
嗓音一变,是沈淳氏笑着再道。
「你这孩子,怎么还生你阿兄的闷气?不若看在阿娘的面上,我们漾漾大肚一次姑且饶他这么一回?」
然后,阿娘的嗓音压低,带着难懂的怅然。
「人活这一世就该坦荡,可说着简单,却有几个人是真的问心无愧啊。可惜阿娘活至此,才明白这个道理。」
然后换成了尤箐的。
「娘子,我这就走了,许是不会再回来了,您喊我一声尤姨,可到底我为奴,您为主,给您磕头是应当的,奴婢愿娘子岁岁平安,安乐无忧,日后……也别见了。」
沈婳的眉紧紧蹙起。
她想发声,却任凭她嘶喊也无人回应。
然后,她听到有人散漫的轻笑声。
「你这猫还挺霸道,怎么,看上的就成你的了?那怎么不去皇宫龙椅上坐坐,我看,回头这天下都是你了了。」
屋内。
崔韫取过浸了温水的棉布,细细擦去女子额间冒出的汗。
忽而,被人攥住了手腕。
女娘睁眼,视线迷离,直勾勾的凝视着他。
崔韫见她这般,忽而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沈婳抬手,朝他勾了勾手:「你凑近些。」
崔韫不动。
「别折腾。」
沈婳就这么看着他。
两人对视良久,崔韫仍旧纹丝不动。
女娘的脾气忽而朝天窜,她晕晕乎乎的爬起来。屏息,绷紧嘴角。
「天下都是我的了,你这种不听话的子民,本宫回头赐你一丈红!」
话音刚落,就被崔韫按倒。
「你倒是什么话都敢说。」
崔韫垂眸给她盖着锦被。
她倒是锲而不舍:「那你凑近些。」
崔韫微微一叹。身子往下俯了俯。
沈婳目测两人的距离还是不甚满意。她又哼哼唧唧的喊:「再近些呀。」
正说着,女娘的胳膊攀上崔韫的肩。她不言苟笑,仿若要探讨最为严肃的学问。
崔韫身子紧绷,他眯了眯眼,视线锁定女娘醉醺醺的娇颜。
沈婳清了清嗓子,摆正姿态。
她抬了抬下巴,小人得志问的异常矜持。
「你猜猜!我今儿穿的小衣是什么色儿的?」
崔韫倏然直起身子,沈婳的手触了个空。
「沈婳!」他警告。
「不是正红色的。」
沈婳很大方道:「我才不同她们一样。韦盈盈的庶妹就是学人精。」
「是……」
她一顿。
然后,很淡定的看向崔韫。
「我道歉,我忘了。」
「不过没关系,看看就知道了。」
说着,她较真的去解单薄里衣上的系带。
崔韫喉咙有些干,许是屋里的酒气过重,以至于千杯不醉的他,面容带着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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