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罗士信撇嘴一笑:“记得初来绛州的时候,我卯时点将,一共十三个骠骑,哦,现在叫统军了,只来了七个,另外五个里面有三个姓王”。
说着罗士信瞥一眼高冲,“太原王氏的王”。
高冲微微颔首,这些情况他何尝不知,世家之所以强大,便是在于这里。
别以为你是皇帝就可以独裁,比如说直接发兵灭世家?
首先旨意能不能顺利通过三省颁布另说,钱粮呢?府兵呢?将领呢?
便拿罗士信所说的太原王氏而言,仅仅新旧唐书记载有名有姓有官职的太原王氏之人,便多达三百多十余人,其中宰相十三人。
这三百六十余人可是登上史书的人,并非是籍籍无名的中下层官吏,许多中下层官吏并没有资格记录史册。
只拿骠骑将军(现称统军,后称折冲都尉)来说,掌管一地军府,镇守一方。
上府一千五百人,位列正四品。中府一千人,位列从四品。下府八百人,位列正五品。
这些人便是组成大唐府兵的中坚力量,军府分散在全国各地,其主要将领多由当地的世家豪族担任。
“你想说太原王氏?”高冲手不停箸,毫不在意的说道。
世家对于官府的控制,他心里一清二楚,将来一定会想办法制衡,但他毕竟是利益既得者,他不可能掀这个桌子。
更重要的是高冲非常清楚,世家并非全是害处,唐朝世家不是宋朝士大夫和明朝党人,世家也并没有那么容易削弱,只能徐徐图之。
见高冲不以为意的样子,罗士信有些诧异,“你不惊讶吗?绛州刺史王繇,这人心思很深,他跟前太子中允王珪同出太原王氏祁县房”。
“士信”,高冲举杯说道:“我很高兴你跟我说这些,这说明你是真拿我当兄弟,这些我心里有数,你莫要牵扯太深了,毕竟你还要坐镇绛州,你只需要记住,牢牢把控住辖地军权,深深记住太子恩德,兄弟我不会害你”。
“好你个高攸之”,罗士信一听便明白过来,笑骂道:“枉我为你担心的要死,特意来这截住你,生怕你被王繇蒙蔽,原来你早就什么都知道了”。
这个时候人人以世家豪族为荣耀,恨不得娶五姓女,恨不得嫁五姓男,罗士信敢冒这个风险给高冲揭露,足以说明他重情重义。
接下来二人觥筹交错,再不讳言。
罗士信虽然于军事颇有谋略,但是对于官场这些门道实在费解,直接问道:“你将薛实三人直接送去薛家,就这么信任那薛家家主?万一他们坑你一把呢?”
“怎么坑我?”高冲挑眉笑问道:“把人放了?或许藏起来?他们没那个胆子,再者说这是薛收点头同意的”。
“你知道薛家家主是谁吗?”
见罗士信依旧是不放心,高冲继续说道。
罗士信摇摇头,“我对这不感兴趣”。
“薛大年,薛收的亲哥哥”,高冲笑道。
罗士信一怔,他明显不知这一段隐秘,“快给我讲讲,到底怎回事,薛收不是没有兄弟吗?”
看着他满满的好奇心,高冲顿时失笑,缓缓说道:“薛收之父乃是大儒薛道衡,号称‘河东孔子,杨震再世’,薛道衡生有五子……”。
罗士信突然说道:“孔子我知道,跟我都是山东的,那杨震是何人?”
“东汉名士,一代大儒……哎呀,你只需要知道他很有文化便是了”,高冲有些哭笑不得,继续说道:“薛道衡有五子,然而他的族弟薛孺无子……”。
“我明白了,然后就过继一个给薛孺?”罗士信眼睛一亮,很是机灵的说道。
“你还听不听了?”高冲瞪眼道,这厮喜欢八卦但偏偏如此率直。
“听,我听,你接着说”,罗士信笑呵呵的给高冲斟满酒,继续认真听着。
“薛孺在前隋时官拜襄城郡掾,无子,薛道衡便将薛收过继给薛孺,所以薛收实际上就是出自薛家嫡脉,现在的薛氏家主便是薛大年,也就是薛收的嫡亲兄长。
所以你说薛收的意见对于薛家重不重要,薛大年即便为家族考虑也不会犯湖涂的,毕竟一边是即将登临大位的太子和前途无量的亲弟弟,一边是出自旁支的废物族弟,要是你,你会怎么选?”
听完后,罗士信恍然大悟,挠头说道:“竟如此复杂”。
“你家族几人?”
“家族?我家几代种田的,伯父死在辽东,我阿耶饿死了,一家都没了,现在就我一个,哪有什么家族”,罗士信怔怔说道:“就我这名和字,还是张果将军取的”。
前隋齐郡通守张果,字须陀,大业九年,长白山贼寇王薄、左才相等人攻打齐郡,张须陀募兵讨伐,十四岁的罗士信投军,张须陀见其年幼,直言道:“你连穿盔甲的力气都没有,如何打仗?”
罗士信大怒,当即身套两副甲胃,悬挂两壶箭,飞身上马,左右开弓,张须陀很是赞赏,将其特招入伍,充为亲卫,罗士信从此扬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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