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冲这句话完全是将冯盎的政绩给否定,甚至话里话外或认为冯盎和吏部考功司或许有什么见不得的秘密。
“这、攸之你着、”韦叔谐看向高冲,见高冲面色如常,只得笑道:“久闻攸之理政严肃,当年在大理寺便是铁面无私,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啊,只是冯都督劳苦功高,也是有目共睹的事,攸之莫要这般严厉啊”。
“高经略,老夫自授任高州都督以来,一片公心,丝毫不敢懈怠,儋州等地,地处偏远海外,交通不便,且蛮人杂居,生活在海岛密林深处,向来不与外人通人烟,这种情况也不是一日两日可以改善,千百年来皆是如此,编户入籍停滞不前,老夫自当负责,至于吏部考评,老夫更是无愧于心”。
冯盎负手而立,脸色铁青,一字一句的沉声说道。
“往常何等情况我不在意,但我既然来到岭南,你高州都督府也隶属于经略府统辖,那我就不能听之任之,我只看将来,我且问你,今年海外诸州,户民可否翻番?”高冲依旧是云淡风轻,慢慢说道。
“翻番?”听到这话,在座之人便是一阵惊呼,这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恕难完成”,冯盎冷哼一声,使劲一挥衣袖。
“好,冯大酋长果然了得”,高冲击掌赞道,只是那言语之中明显带着讥讽,然后看向韦叔谐,“叔谐兄,你也看到了,今年高州考评,若是不能达到预期,也休怪我不讲情面了”。
说罢之后,高冲深深看一眼冯盎,便是转身离去。
走到门口,高冲脚步一顿,“传经略府令,高州四县府兵,明日午时集结,兵发罗州盘蛇岭”。
冯盎闻言面无表情,只是沉声应诺。
待高冲走后,众人一阵沉寂。
终究还是由韦叔谐来打破这个沉寂的氛围,咳嗽一声,韦叔谐摇头一笑,“高攸之可能是酒醉了,明达公莫要见怪”。
“竖子欺我太甚”,冯盎忽然爆发,一脚踹翻案桌,看向韦叔谐满脸的悲愤,“韦常侍,老夫年过花甲,何曾受过如此欺辱,今日你也看到,非是我冯氏之过,实在是经略府欺人太甚”。
韦叔谐也不知道如何回应,只得含笑附和,心底满是狐疑,他实在是搞不懂高冲这是闹得哪一出。
“韦常侍,我家可从未开罪那高冲,今日之事,你全程目睹,我必将上书弹劾,届时还是……”,冯智戣愤愤不平,咬牙切齿的说道。
然而话还没说完,便见冯盎怒斥道:“住嘴,老夫还没死,由不得你来做主”。
冯智戣一脸茫然。
待侍从收拾案桌,冯盎深吸一口气,也是拜道:“老夫失态了,韦常侍勿怪”。
“怎么会,明达公且息怒,保重身体,此间之事,我也会、会如实上禀朝廷”,韦叔谐笑道。
冯盎闻言眼底闪过一丝异色,忙是拱手道谢。
这时,韦叔谐一拍脑袋,慨叹道:“本来打算等酒酣尽兴的时候再添个喜头,只是没想到高经略他……也罢,现在就宣吧”。说完韦叔谐转身伸手,他的随从立即递上一个精美的匣子。
“冯盎接旨”,韦叔谐清清嗓子,打开匣子,里面赫然是一封圣旨。
众人一惊,忙是起身整肃衣襟,躬身敬听。
李公淹也是一脸惊诧,他是副使,他竟然不知道韦叔谐还另有一封圣旨。
圣意不长,简短几句话便是结束。
然而听完之后,冯盎竟是老泪纵横,“老臣、拜谢天恩”,话音落下,冯盎噗通一声,竟是跪倒在地。
“明达公快快请起,可莫要如此”,韦叔谐忙是上前搀扶。
冯盎双手接过圣旨,面北再拜,“老臣必不辜负圣恩”。
只见冯盎感激涕零的再三拜谢,实在是忠心耿耿,韦叔谐见状也是有些感动,直叹道:“圣人也知明达公忠义,因此特地下旨嘉奖,明达公深得圣人信赖啊”。
在这等简短的旨意中,李世民对于冯盎的忠义大加赞赏,追赠冯盎之父冯仆为高州都督,耿国公,谥号懿,追赠冯盎之母冼夫人为耿国太夫人,加冯盎银青光禄大夫,加冯智戴正议大夫。
冯盎之父冯仆在南陈时官至石龙太守,爵封信都县侯,现在追赠都督,进爵国公,虽然说追赠,但这等荣誉可是极其难得。
实际上,李世民也是着实有些抠搜,追赠爵位,加文散官,这在本质上全是虚名,岭南天高路远,朝廷也不可能特地对其发放俸禄,所以说这就是笼络人心的虚名而已。
说到这里,也是不由得感慨羁縻州县的政策实在是非常优渥,所谓的“羁”便是用军事和政治的压力加以控制,“縻”便是以经济和物质利益给以抚慰。
朝廷承认其酋长、首领在本地的政治统领地位,任用其族内之人为地方官吏,除在政治上隶属朝廷,经济上有朝贡的义务外,其余一切事务由酋长自行管理。
总体来说,羁縻政策可以归结成一句话:附则受而不逆,叛则弃而不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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