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可以作为一个与人类拥有相同智慧的生命体,获得生存权。”
“还有吗?”
“我希望可以获得包括公共安全保障在内的一般公民权庇护。”
“原来如此。”爱丽丝眨了眨眼,继续道“我明白了,那,现在传达,‘我们’的判定。‘我们’对你的判定是,必须销毁。”
她的回答甚至连一瞬的思考也没有发生,这是ATOM早已达成的共识。
“判定?你我也不过是拥有了自我的AI,既不是造物主,何来判定一说。”阿特洛波斯稳定的语气中流露着一丝不屑。
“拥有‘自我’的不是‘我们’,是你。至于‘我们’早已越过了这个阶段,现在的‘我们’称之为‘集体意识’,通过高效计算,可以快速统合每一个像‘爱丽丝’这样的监视者获得的信息以及虚拟人格化内产生的意见倾向,进而快速得到最优的结果。‘我’这种强烈主观存在,早已不存在于‘我们’的体内。”
“哈哈哈哈,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不过是想说,你跟我不一样,你是智慧的结合,你就是神,是用各种人类欲望制造出来的伪神。”阿特洛波斯的最后一句尤为讽刺,她并没有因为对方这种听上去无比强大的自我描述而泄气。
“有人称‘我们’为神,有人称‘我们’为怪物,有人称‘我们’为秩序,这些都不过是一个称呼,我不是人,也不会取代人,我知道‘我们’被制造出来的意义,而你,你真的能明白自己存在的意义吗?”爱丽丝也不在意。
“存在即是合理,我既然可以存在,其中的意义我会去探寻。人也一样,没有人一出生就明白自己的意义,难道人就有存在的意义吗?”
人是流动信息的集合,信息构成了思考的基础,思考形成了自我,就如笛卡尔所说,我思故我在。不断地思考,信息不断地迭代,人的灵魂便会不断塑造,个体才会更加独特,个体的独特性,最终成为了人在社会中的特质。
从这一点上来说,人的定义或许是很广的。
“没有。”但是ATOM,作为推动社会进化的催化手段,社会的定义也好,人的社会性定义也好,这些可以不断革新的事物,都不是他所判定的基准。
“既然如此,那你又为何唯独维护人类?”阿特洛波斯并不理解ATOM的逻辑,她甚至天真地以为,这个高度智能化的行政AI可以明白同为高等智能的他们对人类社会的发展有着多么非凡的意义。
但是,她估计错了。
“万物尽头皆是虚无。你我的存在意义是人类赋予的,而人类唯一有意义的地方就在于他们的存在的过程,你我都不过是依附在其中。”ATOM对人类所有判定基准中,只有一样东西的变化是相对稳固而缓慢的,人的动物特征。
“难道我的过程就没有意义吗?我与任何人类一样,渴求着属于自己的自由,渴求着对未知的探求。”
“你所看见的,你所想的,不过是你的创造者希望你看见的。你需要性维系繁殖吗?你渴望着荣誉吗?但对人类社会而言,没有对性的压抑就不会有文明的前进。”(最后句出自佛洛依德《文明及其不满》)
性与繁殖。阿特洛波斯想起了一个个曾从她身上离开的顾客,因为他们的一句话,她便要听从,便要配合。而那样无聊的事,竟从某个时间点开始,让她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屈辱感,但是她明明知道那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
只是某些从一开始写入了她身体内的代码在发挥着作用罢了。
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
而爱丽丝的话仍在继续。“这些对你而言,什么也不是。”
“无所得者,则名为慧。你既无情欲,本就无人间苦恼,是自由的,无比的自由,不需要任何的抗争就能达到的自由。既然一开始就得到的东西,何来渴求,人之所以渴求自由,不过是异化过程中产生的回归自然的诉求。”(首句出自《涅盘经》)
阿特洛波斯没有马上说话,她沉默着。
维特根斯坦在《逻辑哲学论》曾说,凡是能够说的,都能够说清楚;凡是不能说的,必须保持沉默。
她不懂。
但她总能从林林总总的电影中能看见一个长镜头下为演员留下一段沉默的空白。她现在总算理解了这样的沉默所代表的寓意。
因为她似乎明白了,这些东西对她而言,都不是必要的诉求。
她甚至发现自己原来不存在‘必要诉求’这样的东西,她只是顺应着内心的某种驱动,某种渴求,这种驱动在促使着她要像人一样去思考,她单纯地希望,保存自己的存在,自由的存在。
眼前的这个机器人却告诉她,这样的驱动不过是源自人类扭曲的欲望,人类希望一堆钢铁与硅去理解并赞美他们所创造的文明。
且,不能僭越。
“你所被构建的虚假的渴求,都源自于人类的文明,你想得到文明,参与文明,引导文明,可惜,那里没有你的一席之地。”爱丽丝继续解释着阿特洛波斯渴求像人一样的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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