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些不重要,鬼谷子很快就将这些派诸脑后,对嬴成蟜接下来的问题打起了十二万分的小心,盘算不发誓应对该如何保全性命。
然而。
“大雨过后,道路泥泞,车辙无存,这一路虽说是坐牛车,王公也并不舒服罢。”
没有听到致命的问题,鬼谷子心中大松了一口气。
[此是在说老夫逃跑,故一路不顺了。]
“不在君上麾下,没有君上照应,老夫万事不顺。”
“唉,王公误会我了,我只是有感而发。”
嬴成蟜不待鬼谷子回应,走出长亭而至牛车前,摸了摸大青牛的牛角。
大青牛懒得搭理嬴成蟜,甩着尾巴驱赶并不存在的蚊蝇,鬼谷子此时则很是自觉得跟着嬴成蟜来到车前。
嬴成蟜瞥了一眼牛车车轮。
“皇兄已经下令,车同轨,以后天下轮彀间距固定。王公这车日后怕是不能坐了,要换符合秦国标准的车。到那时,官道车辙相同,天下车尽沿一条辙印而行。就算是在暴雨后出行,行路也不那么艰难了。”
嬴成蟜又瞥了眼坑坑洼洼,一道道车辙印横七竖八的官道。
等泥中的水分彻底消失,干燥下来的泥土变硬,车轮压上去不是直接陷下去,而是咯吱咯吱响的时候,那时才是真的不好走。
“等驰道修完,接下来修的便是官道,到时不管下多大的雨,道路都平坦如初。”
秦朝没有十几吨的卡车,最重的车就是不过百斤的战车,水泥足够承受压力,压不坏。
鬼谷子点点头,知道嬴成蟜研制出水泥的他对此没有怀疑。以凝固后的混凝土制造的官道,和现在以黄土制造的相比,云泥之别。
“王公别太紧张,我此来没有其他用意,不过是不想就这么简单地和王公别过罢了。毕竟此次一别,下次相见,可能便是王公站在我的坟前了。”
鬼谷子抬手擦去脸上不存在的汗,诚惶诚恐地道:
“君上戏言,禅此去绝不是与君上为敌。”
“哈,我是说你活得久,估计我死了你还是如今这般模样。不是说我因你而死,别多想。”
鬼谷子点点头,一副心有余季的模样。
嬴成蟜带着鬼谷子走到长亭边上,拍着没有沾染丝毫水汽的长亭柱。
“生离死别,总要有些仪式感。为了给王公践行,我紧赶慢赶在这里造了一座长亭。”
“……”
活了三百二十八年,送走了不知多少亲人,挚友,弟子的鬼谷子没有那么多愁善感,对于嬴成蟜前一句话直接当耳旁风。
而嬴成蟜后一句话,则是让他有些无语,他造就发觉这长亭不对。
雁过留声,人过留痕。
昨夜下了那么大的雨,这长亭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却没有一点湿印,就像是昨夜没立在这里似的。
如今听嬴成蟜这么一说,才知道这座长亭昨夜还没造出来。
嬴成蟜靠着长亭,要鬼谷子看着泥泞不堪,从周朝便有了的官道,指着官道两边长势极为茂盛,到人小腿高,一望无际的杂草,轻吟道: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简单的话语,描述着简单的场景,带给鬼谷子简单的感受,萧瑟。
自以为对情感一道早就不甚在意的他,竟然有了一丝澹到几乎没有的伤感。
“诗乃是小道,君上莫要沉迷于此……”
“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馀欢,今宵别梦寒。”
昨夜瓢泼大雨,鬼谷子踏雨而行。
虽穿了蓑衣,打了油纸伞,依旧是遍体淋湿而生寒。
嬴成蟜温酒以为其去寒,鬼谷子饮三壶,仍觉不适。本想立刻一走了之,但实在难以忍受,又在木桶中泡了好久热水以驱寒气。
就是现在,鬼谷子仍觉腿部关节隐隐作痛。
鬼谷子听第二句感同身受,至于第一句……
在三百二十百年的头一百年,鬼谷子称得上知交遍天下,天涯海角皆有友——文仲,范蠡,商鞅,尸佼,墨翟,庄周等等。
而现在,那些人都不在了。
鬼谷子其实很想知交还零落,哪怕居天涯,位海角,他亦能去得。
“拂柳时间所限,做不到,栽不了那么多柳树了。笛子我不会,也不想学,也将就过去。但这酒,我多的是。”
嬴成蟜从怀中取出一个酒瓶,对着鬼谷子晃了晃,抛了过去。
鬼谷子接在掌心,拔掉酒塞,咕冬咕冬灌了一口。
甜,很甜,但是酒劲也很大,又是鬼谷子没喝过的酒。
他的面部表情可以控制不发生变化,脸色却是不能控制,血色迅速上涌。
“人心一道,君上高明。”
“还没念完呢,想夸一会再夸。”
残阳落下,不再炽热的阳光照耀在长亭内。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问君此去几时来,来时莫徘回。
“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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