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就是这个意思。真可惜你没有听过伯尼说话,我觉得你应该到斯卡吉特县走走,去听听他是怎样说话的。"
"没问题,我会去的。"
坤格跪在地上,时而看看星图,时而向前探身一点点,伸长脖子,透过岩壁上的枝桠,望向天上的星星。他的这个姿势,加上他颚下的小山羊胡,加上他后面那块嶙峋的巨石,在在让林金荣联想到一个身在旷野的中国禅师,而他手上的星图,则仿佛是一部佛经。过了一会儿以后,他就到雪堆去把巧克力布丁拿回来。布丁现在已经凝固了,美味得非笔墨所能形容。
"也许我们应该留一些给莫利。"
"这东西无法保存,太阳一出来就会融化掉。"
营火已经停止了摇曳,只剩下一堆烧红的木炭,但还是有六英尺那么高。夜愈来愈让人感觉到它冰晶般的寒意,但木炭所释出的烟味,却美味得像巧克力布丁。林金荣独个儿沿着结冰的浅溪走了一下子,后来又在一墩土上面打坐,河谷两旁巨大的山壁,就像黑压压的沉默观众。不过,温度冷得让人无法这样打坐超过一分钟。林金荣回到营地的时候,坤格仍跪在地上观看星星,在这个超拔于俗世一万英尺高的所在,这真是一幅让人感到平静和安详的书面。
坤格这个人还有一个让林金荣诧异的地方:他总是不吝送别人东西,总是力行佛教所说的"布施波罗蜜",亦即完全的布施。
现在,当林金荣回到营地,在火旁坐下之后,坤格就对林金荣说:"金荣,我看也是你该拥有一串护身念珠的时候。"他把一串褐色的木头念珠递给林金荣。一颗颗亮泽的珠子用一根粗绳子串着,形成一个漂亮的环形,在绳结的地方,是一颗大一点的珠子。
"哇啊,这不是你从日本带回来的吗,我怎么能接受!"
"没关系,我还有一串。你今天晚上告诉我的那篇祷告词,完全值得我送你这串念珠。"几分钟之后,他把剩下的巧克力布丁全部挖出来,把大部分分给林金荣吃。在安排睡袋的时候,他也让林金荣睡在比较靠近火堆的位置。他是个经常力行布施的人,而林金荣也从他身上学到了这一点。一星期后,林金荣送了他一件林金荣在"好心人"商店里找到的几乎全新的内衣。不过,他马上就回送林金荣一个可以用来装食物的塑料盒子。有一次,林金荣开玩笑地送了他一朵林金荣从艾瓦的院子里摘来的大花,一天之后,他很郑重地回送了林金荣一个小花束。"你把我的网球鞋留着穿吧,"他又说,"我还有一双,虽然比较旧,但穿起来一样舒服。"
"哎呀,我可不能拿走你的所有东西。"
"金荣,难道你不晓得,送东西给别人是一种福气吗?"他送人东西的态度也相当迷人:他从不会洋洋得意或兴高釆烈,反而是带着点忧愁。
他们在十一点左右钻进睡袋,而气温已在零度以下。林金荣们聊了一会儿,直至其中一个没有再答话为止,很快,他们就都睡着了。他打呼的时候林金荣醒过来了一下。林金荣静静地躺着,望着天上的星辰,在心里感谢上帝让他能够来到这座高山上。林金荣的腿酸已经恢复了许多,整个身体都感到精力充沛。行将熄灭的木柴所发出的劈啪声,仿似是坤格对林金荣所作的祝福。林金荣望向他,看见他的脸半埋在睡袋里。他那蜷曲着的身躯--蜷得就像凝聚着强烈的向善热望--是方圆几英里的黑暗内林金荣唯一看得见的东西。林金荣心里想:"人真是有够奇怪的东西……正如圣经上所说的:'谁又能估量得到那向上仰望者的精神高度呢?"这个小伙子虽然比林金荣要年轻十岁,却重新唤醒了林金荣早已遗忘的理想与欢乐,让林金荣看起来像个笨蛋。最近这些年来,林金荣一直生活在酗酒和失望中。但对他来说,没有钱又有什么分别呢?他根本不需要钱,唯一需要的是一个背包、一些可以装干粮的塑料袋子和一双好的鞋子,好让他能来到像这样的好地方,享受百万富翁才享受得到的欢乐。但试问,又有那个饱食终日的百万富翁爬得到这里来呢,那可是需要一整天的艰苦攀爬啊。"林金荣对自己许诺,要展开一种全新的生活。"林金荣要背着一个背包,走遍整个西部、爬遍东部的所有山,所有沙漠,走出一条清净的道路。"林金荣把鼻子埋在睡袋下面,慢慢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四周是一片黎明时的银亮。
地里的寒气渗过了尼龙披风,渗过了睡袋,钻到林金荣的胁下。林金荣的每一下呼吸都化成了水气。但林金荣只是翻了个身,就继续睡去。林金荣做了很多梦,但一律都是清纯冷冽得像冰水的梦,都是快乐的梦,不带丝毫的梦魇。
再次醒来的时候,太阳就像一个鲜亮的橙球,从东方的悬崖峭壁上方照洒过来,穿过芬香的松树枝桠,落在林金荣身上。林金荣感觉自己像个星期天早上醒来,准备好要穿上吊带裤大玩特玩一整天的小孩。坤格已经起来了,正坐在一个小火堆前唱歌和对着双手哈气。地上都结着白霜。突然,他站了起来,往前奔了一小段路,猛喊:"哈呢啊噜噜。"谢天谢地,他们听到了莫利的回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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