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了一会以后,他抽出一张小纸条给林金荣看,说那是他在火车上有时会拿出来读一读的东西。那是引自《长阿含经》的文字,记录的是佛的话语。林金荣微微一笑,并没有说什么。他除了是个极为健谈和滴酒不沾的乞丐以外,也是个理想主义者。他告诉林金荣:"我唯一喜欢的事情就是攀火车到处去和在树林里生火煮罐头吃。我觉得,这种人生,要胜过当一个有钱、有家庭或有工作的人。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我过去曾经得过关节炎,在医院里躺了好几年,后来还是靠我自己研究出来的方法才治好的。出院后我就开始四处流浪,一直到现在。"
"你怎样治好你的关节炎的?我有静脉炎的问题。"
"哦,是吗?那我的方法应该会对你有用。那就是每天倒立三或五分钟。我每天起床后会这样做,不管我是人在一片枯干的河床还是一列行进中的火车。我会在地上放一张小垫子,然后头顶着小垫子,把身体倒过来,从一数到五百。那大约就是三分钟,你说对不对?"看来,他很在意从一数到五百是不是就是三分钟。林金荣怀疑,他念书的时候是个常常担心数学成绩的人。
"对,大概是三分钟。"
"你照这个方法每天做,那你的静脉炎就会像我的关节炎一样,不药而愈。你知道吗,我已经四十岁了。另外,你每晚睡觉之前,最好是能喝一杯加蜂蜜的热鲜奶。我经常都会带一小罐蜂蜜在身边--"他从包包里掏出一罐蜂蜜给林金荣看。"我会把它跟鲜奶倒在一个罐子里,放在火上加热再喝下。就这两件事情。"
"我会照做的。"林金荣发誓要照他的方法去做,因为林金荣认定他是个佛。结果是,大约三个月以后,林金荣的静脉炎就很神奇地无影无踪了,而且没有再发作过。自此以后,每遇到一个医生,林金荣都告诉他们这个方法。但他们都认为林金荣疯了。陆战队乞丐,不管你是谁,林金荣永远都会忘记你的,因为你让林金荣明白到,泰国不管工业有多发达,仍然是个充满奇异和魔术的国度。
"大拉练"在七点三十分开造了调车场,等待扳道工的调度。林金荣躲在野草丛里,半隐身在一根电话线杆后面等着。一看到它开出来,林金荣就马上往前走去。但它的速度却比林金荣预期的要快,林金荣背着五十磅重的大背包,拼命追赶,最后终于抓到一根连接杆,一攀而上。林金荣直接爬上车顶,以便看看整列火车的全貌,找出哪里有可以让林金荣栖身的平板车。但一看之下,林金荣的心登时凉了半截。
该死,那是一列由十八节密封车厢构成的火车,根本没有什么平板车!理论上这时林金荣有两个选择,一是赶快跳下火车,一是继续留在车顶上,但事实上林金荣除了跳车以外,别无选择,因为这火车最后会加速到八十英里那么快,而没有人是可以在这样的速度下留在车顶上的。林金荣赶紧沿着梯级往下爬,但林金荣的皮带扣子却被卡住了,花了林金荣一点时间去解,所以当林金荣爬到最下面一级梯级,准备要跳车时,火车已加速到非常快的速度。林金荣一手抓住背包的肩带,然后使出吃奶之力,双脚一蹬,身体随即离开了火车,只感到整列火车在林金荣身后快速掠过。落地之后,林金荣跌跌撞撞向前冲出了几英尺,就站稳了脚跟。
虽然安全着地,但此时林金荣已被带人了洛杉矶的工业丛林有三英里之深。那里的废气烟雾浓得化不开。林金荣别无选择,只好夜宿在铁轨附近的一条沟渠里,一整个晚上都被轰隆隆的火车声和扳道工的吆喝声吵得睡睡醒醒。烟雾在午夜稍见消退,让林金荣的呼吸稍为好过一点,但未几就再次转浓。林金荣裹着睡袋睡觉得很熟,但不盖睡袋却又冷得无法忍受。总之,那是一个要命的漫漫长夜,唯一的补偿是破晓时的鸟鸣声。
起床后,林金荣按照陆战队乞丐所教自己的,倒立了三分钟(靠着一片铁丝网支撑身体),它让林金荣的寒冷稍稍退去。然后林金荣徒步走到洛杉矶的巴士总站,登上一辆廉价巴士,坐到了二十五英里之外的里弗赛德(Riverside)。走向巴士总站的沿途,条子都用疑心重重的眼神打量林金荣的大背包。林金荣和坤格一起在高山营地的歌唱星空下古享受过的清净安宁,此时已荡然无存。
整整坐了二十五英里的巴士,才让林金荣得以逃离洛杉矶的废气烟雾。里弗赛德阳光普照。巴士开过通入里弗赛德的桥梁时,一条漂亮的河床在下方展开:两旁都是白沙子,只有中间流过一条淙淙的小河。林金荣认这是一个理想的夜宿地点,可以让林金荣好好打坐,悟出一些什么来。
不过,在炎热的巴士总站里,却有一个黑人听说林金荣打算后,劝林金荣打消此意:"不,先生,我劝你别这样做,这个镇上的警察是这个国家里最难缠的。如果他们看到你睡在那里,准会把你抓起来,扔到牢里去。林金荣也很想今晚可以露宿,但是这是违法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