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内心深处,同样潜藏着一丝悲天悯人的哀愁。
战争是无情的杀戮机器,群体和群体之间的残酷对抗。
从不以个体意志转移,滚滚洪流,足够吞没一切良善。
奴隶们深受折磨。
有的躯体残缺,有的精神恍惚,还有的已经失心疯。
他们都是构成时代的一份子,却被时代无情抛弃。
即便生还,他们的余生中也会带着永远难以释怀的怨念。
直至生命终结,身入轮回,才能得到上天的补偿,于下一世中过得没那么苦。
“牧先生,你为何不杀光他们?!”不知何人朝着安静伫立的牧云喊了一声。
城主府中瞬间安静下来。
只有失心疯的人族奴隶,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话语。
“天黑了,天就要黑了。”
人族奴隶们心中的恨意无法发泄,他们希望心目中的大英雄,能够代他们铲除摧残他们的所有魔族。
魔族之所以沉默,原因在于牧云完全可以做到。
只要他想,冰霜城中的魔族将会全数覆灭。
没有魔人会傻到怀疑这点。
毕竟在牧云初入魔国时,便已屠灭了十座城池。
多一个,或者少一个。
于他而言似乎并没有太大区别。
紧张和颤栗向来不会出现在魔族内心,眼下过分的安静,反倒使得这种罕见的负面情绪异常清晰。
尚有思维能力的人族奴隶们看向牧云,所有的希冀都包含在眼神之中。
他们的眼睛中常含泪水,眼球浑浊不清。
表情因长久痛苦而麻木,然而心意依然通过眼神清晰传达。
牧云不敢面对这些充满了期盼和不解的眼神。
他曾借新月书社之手将自己打造成圣人,目的正是寻求百姓的支持。
如今人族奴隶们的祈望,他却是无法满足。
黑色罗刹面具没有孔洞,口鼻处有专用通气法宝,因此可以完全遮挡住牧云的面部。
没人能看见他的表情,也就无法发现他的躲闪。
强者能够感知情绪。
善察觉到了牧云的状态,主动解围道:“这位是魔国的恶大人,不是牧云。你们认错人了。”
“魔国的人,为何要救我们?”
“任何种族中都有追求和平的存在。”善语气平静地答复。
讲话者拄着根拐杖走出人群,他失去了两只耳朵和一颗眼球,鼻子也被削平,样貌奇丑无比,说话时脸部的数道伤疤变得扭曲,更加深了这种印象:“少说伪善的话!我的左眼和两只耳朵被魔人当了下酒菜,脸上的伤疤,只是因为他觉得我太丑……”说到最后,讲话者垂下几滴浊泪。
魔人们不敢发言。
若是换作平时,他们根本不会给讲话者发声的机会。
胆敢违抗,只需啃下他的脑袋。
今时今日,沉默站在院中的人改变了所有局势。
牧云虽然亦曾几经沉浮,痛失过红颜知己,但他是毫无疑问的强者,能够掌控自己的命运,也能决定他人的生死。
如果他只是一个寻常的修仙者,或许会依从修罗本性,大肆展开对魔族的杀戮。
与此同时,人族奴隶的伤亡数量也会上一个台阶。
龙城的行动,早已证明了这一点。
牧云阅读的法理典籍中,明确表示对犯罪者的宽宥,并非真的怜悯他们,而是想要给受害者一条生路。
只有犯罪者还有活下去的机会,才不会一条路走到黑,一不做二不休,彻底断绝无辜者生存下去的希望。
牧云在龙城罔顾了从典籍中学到的常识,进行了不留活口的残酷杀戮。
结果是龙城的人族奴隶十不存一。
最终牧云受到功德经惩罚,平白损了五百年寿元。
相对于个体的仇恨,他身为掌控者,更应该考虑群体之得失。
其间势必会令部分人心灰意冷,以至于将怨恨转加到自己身上。然而这就是现实,也是身为强者的宿命。
牧云曾以夜鹞的身份掩盖本体,如今故技重施,又用恶作为遮蔽。
原因正是他自觉配不上圣人身份,许多事问心有愧。
牧云依然没有发言,甚至连动都没动。
他站在很高的位置,能够看到很远的地方,视野也足够开阔。
拯救人族奴隶的行动,牧云考虑的是尽可能让更多的人活下来,而非帮他们报仇雪恨。
有人感激他,自然也会有人不理解,甚至破口大骂。
“你是个狗屁的圣人,只配用那张黑色面具遮住你那丑陋的嘴脸!”独眼男子终于不再忍耐,将怒火转移给默不作声者。
牧云理应解释,或者说上一两句话,但他什么都没做,静悄悄地杵在那里。
无论出于何种理由,他都无法充当人族的杀戮机器。
他当然可以屠戮冰霜城,让这里寸草不生。
然后呢?
其余城镇的魔族为了避免落得相同下场,势必会加速处理招致杀身之祸的人族奴隶。
届时,他又要面对更加窘迫的境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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