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先辈或许与你有私仇，但是大多数的农家弟子是无辜的，即便你要报仇，我也希望你能放过无辜的农家弟子。”六指黑侠郑重道。

他为什么会如此担心嬴泽大开杀戒，就是因为这家伙是有前科的，当年诛九族之事可是让他为七国所周知，纵是不知道洛阳君是何人，但一定知道嬴泽诛九族之事。

他可是第一个诛九族的人，秦律三族都顶天了，而且也没有真正实施过几次，但嬴泽这九族，若非有孝文王拦着点，筛掉一大半，他非得杀个几千人。

“我有牵连过无辜吗？”嬴泽面露古怪，

“除了当年唯一的一次株连九族，别的时候我有牵连过无辜吗？”

“……”六指黑侠。

“你……”

啊这……好像还真没有？

“所以你对我的判断都是仅凭一件事，对吗？”嬴泽端起茶水，润润嗓子。

其实他对于这个六指黑侠没多大反感，至少这货不会去做那些恶心事，他就是大多数江湖人的缩影，也是墨子兼爱非攻的“受害者”。

六指黑侠确实想要和平，但是他受限于自己的思想，见识，还有这个时代的限制。

如今的墨家还不是后来被燕丹改造成私人武装的那个墨家，在六指黑侠的手里，墨家其实也是中立于诸侯，他想要以自己的方式去追求和平，只是那太过于天真。

墨家大多都是一些理想主义者，所以他们会被擅长画大饼的燕丹忽悠也能够理解，毕竟理想主义者的魅力都是很强的，尤其是对于年轻人。

“你之前说我太过于极端，太过于暴力，我并不否认，但是，这个混乱的时代需要我这种极端，乱世当用重典，这是现实问题。”

想了想，嬴泽觉得，经过了咸阳几个月的见闻，现在的六指黑侠，他可以再忽悠一下了。

“看清现实吧，墨家巨子。”嬴泽深深一叹，气质忽然一变。

见此，六指黑侠心中突然有一种奇怪的触动，眼前的嬴泽与上一次，不一样。

后院门口的惊鲵与送茶水的绣娘也来了兴趣，俩人全神贯注的听着，因为她们发现嬴泽在情绪拉满，正经忽悠人的时候，说的话都很有道理。

氛围感拉满的嬴泽，深沉的看向六指黑侠，

“这个世上不会事事如你所愿，活得越久，看的越多，经历的越多，越是能体会现实里只充斥着无奈，痛苦以及空虚……”

“世间万物，有光的地方必定有阴影，若有胜者这一概念，必定同时存在着败者。”

“若心生维持和平这种自私的想法，就会挑起战争，若想守护爱，必会衍生出恨，他们彼此之间存在着因果关系，无法被分离，这就是现实。”

“墨家……”嬴泽起身走到失神的六指黑侠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们至今仍活在美好的幻想中，不愿接受现实，说白了，你们在逃避，逃避这个残酷的现实，你活了这么多年，见识了这么多东西，见识了这么多尔虞我诈，会看不到我说的这些东西吗？”

嬴泽转过身，闭上眼，微微仰头，

“你看到了，但是你假装看不见，你活了一大把年纪，还是不敢接受这个现实，墨子的兼爱非攻是假的，永远不可能实现，只要有人的存在，就会有利益的纠纷，争斗就不会停止。”

“那你所说的和平又算是什么东西？”六指黑侠此刻的内心极不平静，因为嬴泽所说的都是事实，是他亲眼看到的事实。

他年轻的时候也曾对师傅所说的兼爱非攻提出过质疑，但师傅只让他自己去参悟，自己去感受，只是，数十年的江湖游历，他，是什么时候忘记自己一开始的目的呢……

“和平……”嬴泽沉默了一下，

“这东西永远不可能实现，只要有生命存在，和平这一概念就永远是相对的，即便我所说的天下大同真的实现，也无法带来真正的和平。”

“因为现实的主题永远是利益纠葛问题，七国战争打完，还有蛮荒外地，还有更广阔的外地，即便是最好的情况，完成了整个大陆的一统……”

嬴泽转过身，直视着六指黑侠，

“那个时候的人，会开始自相残杀的。”

“……”

六指黑侠愣住了，他很不想相信，但，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嬴泽说的才是事实。

和平，是假的……

“所以，我从不执着那些极端的东西。”嬴泽态度一转，

“我在寻找一个维持平衡的点，尽量维持稳定，构造一个虚假的和平，比真正的和平更加安全，也更加现实。”

“竭力追求和平的人，与追求混乱的人，是一样的，强调爱与和平的人，和发动战争制造混乱的人是一样的，因为他们导致的结果是一样的。”

“什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怎样怎样，那些人……”

“彻头彻尾的伪君子罢了。”

嬴泽面露微妙，“因为他们喜欢一厢情愿，不管事实，感动自己，还要去怪那些因为他的不管不顾承受伤痛的人不理解他，觉得大家都是愚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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