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本来就在结亲之上,有些犹豫不决,现在更是认为夷男此举只是权宜之计,想借唐朝的大旗,重新在大草原上立住脚,而自己靠和亲去实现和平的计划,可能根本无法达成。
和亲大计,甚至有可能成为养虎遗患的大漏招。
但和亲的话已经放出去,全天下都已知道,这是李世民亲口许诺的婚事,如果现在反悔,势必在历史之上留下骂名。
绝婚是必须的,但如何绝婚悔婚,就是个艺术性的事情了。
办法总是有的。
契苾何力贡献了一个诛心之计。
他让李世民通知夷男,说李世民准备亲自送公主至灵州,让夷男来灵州迎亲。
并且李世民向夷男再一次提出了天价的聘礼。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唐朝的拖延之计,想让夷男知难而退。
但夷男有自己的考虑,他对族人说:“我本铁勒之小帅也,天子立我为可汗,今复嫁我公主,车驾亲至灵州,斯亦足矣。”
于是,为了准备和李世民灵州之会,夷男再一次倾其国库所有。
但薛延陀本来就没什么积蓄,在向唐朝请婚和谢婚的两次进贡后,更是一清二白,于是,只有向各部落横征厚敛,弄得民怨沸腾。
但这只是悲剧的开始。
夷男搜刮来的聘礼,由于路途遥远,中间又要经过沙碛,缺水乏草,羊马大多死于路上。
聘礼未备,夷男无法按期到达灵州。
李世民立即做出反应,他先是下令停幸灵州,然后又下诏,停止和夷男的结亲。
大国天子,在婚姻上,出尔反尔,实在是让天下人耻笑,这也是一桩实实在在的政治丑闻。
以仁义礼智信标榜的中原大国,脸面上也挂不住了。
李世民的绝婚,即使是在当时的年代,也遭到了激烈的批评。
褚遂良大义凛然地上了一篇雄文,指责李世民说:“陛下虑生意表,信在言前,今者临事,忽然乖殊,所惜犹少,所失兹多。情既不通,方生嫌隙,一方所以相畏忌,边境不得无风尘,西州、朔方能无劳扰?”
然后,褚遂良以恨铁不成钢的心态,大发牢骚说:“彼胡以主被欺而心怨,此士(唐朝)以此无信而怀惭,不可以训兵戎,不可以励军事。”
没有任何疑问,遭到玩弄的薛延陀,在北方边境重启战事,而突厥人也在唐朝的唆使下,和薛延陀再次开干。
但不可否认的是,李世民的绝婚,给夷男和他的统治和政权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自此之后,夷男在大草原上被传为笑柄,而部下也逐渐和他离心离德,人心已乱,士气已散,队伍不好带了,国家也不好管理了。
再加上薛延陀的政权,本来就是一个松散的部落聪盟,各大部落实际上具有极大的自主权和独立性。
夷男所真正能控制的,绝对效忠他的,只有他的本部,但经诺真水一战,本就损失惨重,再加上绝婚事件后,夷男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
薛延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
但他们在军事上依然表现出强悍的实力。
在将突厥人赶到河套之地,并且李思摩单骑入长安后,突厥人事实上,已经无法再对薛延陀构成威胁。
当世仇被灭,薛延陀立即开始和唐朝,再次修复关系。
毕竟唐朝是当世的巨无霸,薛延陀要想在大漠立足,就必须重新和唐朝建立融洽的关系。
夷男毕竟是一国的可汗,他抛弃前嫌,再次遣使同李世民通好朝贡。
李世民理亏在先,对夷男的示好,他并未全部放下防备之心。
贞观十九年,李世民征伐高丽前夕,他对薛延陀的使者说:“语尔(夷男)可汗,我父子并东征高丽,汝若能寇边,但当来也。”
但夷男保持了克制,不但没有发兵相侵,甚至还致书给李世民,愿意出兵相助,征伐高丽。
李世民虽然拒绝了夷男的派兵,却下诏褒奖了夷男的忠心。
夷男并没有食言,虽然高丽想策反夷男,让他发兵牵制唐朝,但夷男不为所动,保持了善意的中立。
但好景不长,九月,夷男病逝,李世民在辽东听到消息,特地在军营之中,为夷男设祭发哀。
夷男死后,薛延陀风云突变。
他的嫡子叶护可汗,杀死了庶长子突利失,叶护自立为多弥可汗。
但他性情多疑暴烈,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大肆诛杀夷男时代的大臣,而将自己的亲信安置到重要岗位。
多弥可汗的清洗行动,迅速残暴而直接,加上他上位根基还浅,这导致了薛延陀国内充满了不确定性。
最重要的是,多弥可汗下了一步让自己万劫不复的棋。
为了转移国内的压力,他将眼光望向了南方,他想通过战争树立自己的威权,和进一步打击异己。
于是,他发兵攻击唐朝的边境。
这并不是一个好主意,即使李世民身在辽东,唐军依然展示了可怕的实力。
执失思力在夏州和多弥可汗相持,他故意引诱多弥悬军深入,然后再全力和他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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