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让小和尚浑身发冷。
低头看向井水,发现自己的倒影竟然在笑。
不是佛性的慈悲微笑,而是花想容式的、带着讥诮的冷笑。
夜幕降临,二人都没再开口。
花想容靠在断墙边磨她的断剑,仓嘉坐在菩提树下数所剩无几的佛珠。
火光再次在地上画出支离破碎的光斑,但今夜没有形成莲花图案。
"喂…"
花想容突然出声,"你还记得我们被困多久了吗?"
仓嘉捻动佛珠的手指一顿:"九十七天…"
"记得真清楚。"
花想容轻笑,"外面只经历了差不多一个天黑…"
仓嘉没有回答。
但按照易年说的时间流速推算,确实如此。
但此刻想到易年,心中竟无端生出一股烦躁。
那小子现在在做什么?
品茶读书?
还是根本已经忘了他们?
"要是永远出不去..."
花想容的声音飘过来,带着罕见的迷茫,"你说我们会不会..."
"会什么?"
"忘了自己是谁…"
这句话像柄钝刀,狠狠地扎进仓嘉心口。
小和尚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完整念过一部经了。
那些倒背如流的经文,现在回忆起来竟支离破碎。
而花想容,一个喜怒无常的杀手,现在会忍下仓嘉的脾气。
或许是净竹寺在吞噬他们的本性?
又或者,在逼他们直面本性?
仓嘉抬头望向夜空,一夜无话。
等待,或者被困,还在继续。
而二人之间的争吵,逐渐演化成了大打出手。
有了第一次,便有无数次。
当光明又一次被黑暗吞噬,花想容的断剑又一次出鞘。
原因,或许他们都已想不起了。
"假慈悲的秃驴!"
花想容厉喝一声,剑锋割裂黑暗,直取仓嘉咽喉。
眉心那朵莲花印记骤然亮起,紫光中竟掺杂着一缕金色佛息。
仓嘉盘坐的身形未动,手中佛珠却突然绷直。
十五颗樱桃大小的菩提子泛起金光,在身前结成一道屏障。
"铛"的一声脆响,短剑与佛珠相撞,火花四溅。
"疯女人!"
仓嘉终于起身,僧袍无风自动。
腕间发力,佛珠如长鞭甩出,每一颗珠子都裹挟着破空之声。
花想容翻身避过,红衣在夜色中划出一道血痕般的弧线。
足尖点地,身形如鬼魅般绕到仓嘉左侧。
断剑斜刺里挑向他的肋下,这是杀手的阴招,专攻人体最脆弱的间隙。
"第三十七次用这招…"
仓嘉冷笑,佛珠回防,精准地缠上剑身。
若是两个月前,他定会以"阿弥陀佛"化解。
而现在,手腕一拧,竟是要夺她兵器!
花想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作更炽烈的怒火。
突然松手弃剑,趁仓嘉重心前倾的瞬间,一记手刀劈向小和尚颈侧。
仓嘉侧头避过,却没想到这是虚招,花想容真正的杀招在膝上,狠狠顶向他的腹部。
"砰!"
仓嘉闷哼一声后退数步,后背撞上那棵枯死的菩提树。
树干剧烈摇晃,震落一地尘埃。
嘴角渗出一丝血迹,却咧开一个花想容从未见过的、带着血腥气的笑容:"有长进。"
"彼此彼此。"
花想容喘着气,断剑不知何时已回到手中。
舔了舔虎口震出的血,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你的佛呢?怎么不念经了?"
仓嘉不答,双手合十。
佛珠悬浮于掌心之间,金光暴涨。
额间朱砂痣红得滴血,周身浮现出朦胧的金身虚影。
那是佛门的佛相金身。
可本该庄严肃穆,此刻却因仓嘉眼中的狠厉而显得狰狞。
花想容瞳孔微缩。
一个月前她第一次逼出仓嘉这招时,那金身还宝相庄严。
如今却已染上一层暗红,如同褪色的血渍。
"怕了?"
仓嘉的声音带着陌生的讥诮。
"怕你?"
花想容短剑横于胸前,左手掐诀。
眉心莲花紫金交织,在身后凝出一尊模糊的菩萨虚影。
只是那菩萨眉眼含煞,更像修罗,"做你的春秋大梦!"
二人同时出手!
佛相金身与紫金菩萨虚影在空中对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气浪掀翻了残破的香案,震碎了本就摇摇欲坠的窗棂。
仓嘉的佛珠如流星般砸向花想容周身大穴,每一击都带着破空之声。
花想容的断剑则化作无数寒芒,专挑金身最薄弱的关节处下手。
"铛铛铛——"
金石相击之声不绝于耳。
他们太熟悉对方的招式了,每一招每一式都早已印在了骨髓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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