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思羽回家时，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雨。
坐上出租车，看雨点噼里啪啦打向车窗，不知道为什么，内心竟生起一股凄凉之意。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划破寂静的夜。
“祁连？”
这个时候打电话给她干嘛？
叶思羽接起电话，对面沉默好久没有应答。
“喂？喂？祁连？”
“胖球，外婆，走了……”
祁连的声音又低又轻，带着某种压抑的，无法掩饰的悲伤。
轰！
剧烈的雷电轰鸣响彻天际。
“你在哪？王奶奶家是吗？你等着，我来找你。”
挂掉电话，叶思羽心间一阵发冷。
手指不自觉地颤抖。
这是她重生回来后听到的最坏的一个消息。
王奶奶是个很慈祥很和蔼的人，叶思羽很小的时候常常看到王奶奶一个人坐在门前晒太阳。
从早上坐到晚上。
有的时候手里会拿着毛衣针织着手套，围巾，毛衣。
王奶奶的手工活特别好。
可从来没见这些东西送出去过。
有一次，叶思羽好奇，她问王奶奶：“奶奶，你为什么老坐在门口，是在等什么人吗？”
王奶奶掏出几颗糖放在叶思羽小小的手掌心上和善地笑，“是啊，在等人。”
“但是小思羽以后可不要像奶奶这样每天都等人回来哦！”
王奶奶每天都在等人，可叶思羽从没见过她等的人回来。
唯一一次见王奶奶开怀大笑还是小祁连来镇上的时候。
可没过多久，小祁连又走了。
后来叶思羽才明白，有些人，再等，也许也根本不会回来。
叶思羽之前很奇怪，为什么王奶奶的儿女从不来看她。
后来见到祁连，她瞬间明白，这种问题已经没有了意义。
无论飞得再高再远，也应当常回家看看。
叶思羽给黄妈发了个消息，告诉黄妈今天晚上她应该会很晚才回家，让黄妈不用等她，先休息。
司机师傅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用较快的速度把叶思羽送到了目的地。
叶思羽道了谢，拿着雨伞匆匆跑往王奶奶家。
雨下得很大，风也吹得呼呼响。
叶思羽的半边肩膀都淋湿了。
祁连就坐在大门口的台阶上。
双眼呆滞无神，整个脑袋都被雨水淋了个透。
叶思羽轻轻走过去，将伞打在祁连的头上，也不顾及台阶上湿哒哒的，一屁股坐了下去。
头顶雨水渐止。
祁连抬头一看，轻声道：“你来了啊。”
声音嘶哑，应当是一个人已经哭过一场了。
“嗯。”
叶思羽不太懂怎么安慰别人，这个时候，难过是必然的。
就连她也难过得要死。
王奶奶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了，她也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
她将伞移过去了一点，轻拍着祁连的背，哼唱着小时候从王奶奶那边学来的歌。
寂静的夜里，叶思羽的声音清亮动听，给这死寂一般的氛围破开了一道小口。
“外婆教你的歌吗？”
叶思羽点点头，“嗯。小时候总听王奶奶唱，就学会了。”
“我小的时候睡不着，外婆总会唱歌哄我。可是，她不在了。以后，再也没有人会像外婆一样对我了。”
祁连说话的声音像是在沙漠许久不喝水的旅人，沙哑破碎得厉害。
“你爸妈回来了吗？”
祁连轻笑一声，似是嘲讽，“回了。又走了。”
叶思羽看着眼前的祁连，内心满是心疼。
祁连比他小一岁，小时候见他，他是城里金贵无比的瓷娃娃，却天真单纯好欺负。
后来再见他时，他像个市井混混，地痞流氓。
毒舌，自傲。
打架很厉害，一点儿都不服输。
他是S市的祁家二少，却是个没爹妈管教的孩子。
他身上所有竖起来的刺不过就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已。
想到这里，叶思羽为前世自己因为私欲无缘无故敌视祁连而忏悔。
长得帅，有钱又怎样？
还不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叶思羽从包里抽出纸巾擦了擦祁连湿透的头发。
又伸手拿出随身带着的大白兔奶糖，剥掉纸糖外衣递给祁连。
她把他当弟弟看。
她温声道：“祁连，逝去的人，我们没有办法挽回。唯有我们过得幸福才是让爱我们的人高兴的最好的方式。也是向一些人证明，没有他们我们也可以过得很好。”
叶思羽兜里的手机震动得不停。
是顾修。
她按下接听键，顾修的声音有些哑，带着不均匀的喘息声，低低沉沉的。
“你在哪？”
“我……在家。”
祁连这个样子，一句两句她暂时和顾修解释不清楚。
“是吗？”
顾修的声音听起来越发低沉。
“顾修，我现在有点事，回头再和你说啊。”
顾修摔掉了手机，一拳砸向了方向盘。
他看向雨夜中紧紧依偎的两人。
她骗他！
她竟然骗他！
他紧抿着唇，双目都开始渐渐赤红，目色渗着寒意，原本清冷的气质倏然变得阴狠乖戾气起来。
祁连突然一把抓住了叶思羽的手腕。
“这个手镯，你从哪里来的？”
叶思羽低头碰了碰手镯，“这是王奶奶之前送我的，我本也不想收，但她执意给我……”
难怪，难怪那天他和窦南青他们怎么找也找不到。
他还以为是丢了或者是被偷了。
没想到是外婆早早把它送给了这个丫头。
祁连摇摇头，心里暗想：外婆，你是不是也很喜欢这个傻丫头啊？
叶思羽摘下手镯递给祁连，“这个东西，是不是很贵重？我还给你吧。”
“外婆送给你的，就是你的了。好好保管。”
祁连着了凉淋了雨又在外面冻了一夜，有些发烧。
叶思羽给祁连熬了粥，买了药，烧了水，把水杯端到床头，看着祁连吃下药休息了才轻轻掩门离开。
这一夜，真是悲伤又漫长。
“啪嗒。”
门轻轻合上。
祁连睁开眼睛望向窗外。
大雨渐止。
他想：叶思羽，如果你选的人，是我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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