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初鹤来赴宴了。
戚月和赵奚言过去的时候,人正在前厅里候着,远远地看着倒也一身凛然。
及至到了厅中,看清他的真实面貌,戚月已有了几分好感。
这楼初鹤不像是一般大户吃的腰肥肚儿圆,反倒很是清矍,颇有些正气之相。
脸庞瘦削,双眼明亮,胡子稀疏,修剪的很是整齐。
一身灰色长衫,腰间并无配饰。
看着分明不像邺城有名的大户,反倒像个不知名的书生。
远远地看到两人,他人已经一个深躬拜了下去。
“见过侯爷,戚大小姐!”
“起来吧。”
赵奚言招呼他起来,戚月才又发现他还颇为高大。
想来年轻的时候,也曾是个清俊男儿。
三人正待分别落座,已经行礼完毕的楼初鹤突然双膝跪倒在地,向着赵奚言磕头,一时把戚月也给看诧异了。
赵奚言显然也是一脸惊异。
还没有见过这样行礼没完没了的,再说楼初鹤可是他请来赴宴的人,这一套又一套的显然不合规矩。
“楼老先生这是何意?”
楼初鹤磕完了三个头,还才抬头。
“老朽代爱子楼之方拜谢侯爷活命之恩!”
什么活命之恩?
戚月好奇地看向赵奚言,却见他也是一脸纳闷,显然是一无所知。
“楼老先生,本候知道令郎在东郜军中,也知你此来用意,只是如今一切并无定论,还是不要过早感谢为好。”
楼初鹤却抹了一把泪,连连摇头。
“正应如此,老朽才要感谢。”
本来像楼初鹤这样的人家给官府多点银钱,是根本不需要去服兵役的。
但邺城的主人宋成业却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
他有一套奇怪的论调,认为只有把这些富户的子弟都编入军队中,打仗的时候富户们才会拿出更多银子来资助战事。
由于楼家有两个儿子,老大楼之方理所应当就被编入了军中。
但只有楼之鹤才知道,大儿子楼之方才是他的指望。
因为二儿子自打出生就体弱多病,真正是身娇肉贵,寒风一吹就倒的人,三天两头就吃药,据大夫说活不过二十岁。
但宋成业可不管这些,不但将楼之方编入军中,每年还要勒索一笔银子,若是遇到打仗,像楼初鹤这样的大户那就更得拿银子出来保儿子的命。
谁的银子多,谁便可以在打仗的时候获得一个较为安全的职务,比如火头军们一般都是在大后方,安全系数就很高了。
可楼初鹤虽然也交了银子,但不知怎么的,每次打仗楼之方还是会被送上战场。
其实他们不知道,这正是送成业的一种策略而已,目的就是震慑这些富户继续送银子。
说来这楼之方也是缘分,前年他刚从军,就被送上了攻打北渊的战场,好巧不巧,对阵他们的正是第一次做大将军的赵奚言。
那一年东郜和南岳联合对北渊出兵,当时戚云长已经离世,接手龙南军的人正是胡成宣,他率领十五万大军居然抵不住两国联军,因此当时仅18岁的赵奚言被推举为南路军大将军,抵御东郜大军。
在那次对战中,赵奚言一人横扫千军,大破东郜军,俘虏了不少东郜军士。
当时随行监军的意思是杀掉所有俘虏,但赵奚言却坚决反对,并做主把被俘虏的人都放走了。
这些被放走的人中,就有楼初鹤的儿子楼之方。
等于是赵奚言间接救了他一命。
但如果就这一次,倒也不算什么了。
奇异的在一年多前,狐王再度率军进犯,刚刚站起来的赵奚言再次对战东郜军,又一次在战场上留了楼之方一命。
据楼初鹤所说,那一仗打的特别惨烈,他的儿子楼之方被吓破了胆,竟然误入了北渊军的营地,这种情况大概率会被当成奸细,不死也得叫人给弄惨,至少也得是个俘虏。
结果赵奚言看了一眼被抓获的楼之方,就说了两个字——“放了吧!”
楼之方就这么神奇的躲过一劫。
这次如果再开打,就是第三次了,也不知道楼之方还有没有机会活着。
听完楼初鹤的讲述,戚月也是大感惊讶。
世上竟然有这么巧的事情!
“侯爷,老朽已经年迈,小儿子眼看又...”说到这里,楼初鹤几欲落泪。
“...老朽想保住楼家一点香火,也想为邺城百姓做一点事,请侯爷准许老朽出城,老朽一定用尽全力探明敌营真相,报于侯爷,届时还希望侯爷顾念我儿楼之方...”
在楼初鹤短短徐徐的讲述中,戚月也都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楼初鹤是想假投降获取宋成业信任,再和他们来一个里应外合。
想法是好的,但一个操作不当,这位老先生只怕就要回不来了。
更重要的是他特别提出要带着全家一起走,这样才能让宋成业完全相信他是真投靠。
虽然楼家也的确没有什么人了,只有一个楼夫人和一个软弱多病小儿子,但带着一家人一起探敌营,这事儿怎么听都诡异的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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