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析:
《北山移文》是南朝骈文中的一篇名作。北山,即钟山,因在建康城(南朝京都,今江苏南京市)北,故名。移文,古代官府文书的一种,旨在晓喻或责备对方。本篇借用这一文体,假托北山山灵口吻,对周颙表面爱好栖隐、实际贪求官位的行为予以揭露和鞭挞。文中的周子,是指当时着名文人周颙。《文选》吕向注说:周颙初隐居钟山,“后应诏出为海盐县令,欲却过此山。孔生(孔稚珪)乃假山灵之意移之,使不许得至”。但考《南齐书·周颙传》,颙曾为剡令、山阴县令,未尝为海盐县令;一生仕宦不绝,未尝有隐而复出之事。他在钟山立隐舍,系在中央朝廷任职时供假日休憩之用。吕向之说,与正史记载不合,不足凭信。本文实际是一篇游戏文章,故其中所言不一定合于事实。魏晋南北朝时代,游戏文学颇为发达,作品众多,故《文心雕龙》有《谐隐》专篇着重论述这类文章。孔稚珪与周颙均在朝廷任职,又都擅长文学,是文酒之交。孔稚珪为人富有风趣。本文就是作者在当时游戏文学发达的历史背景下,借用移文这一形式,和朋友开开玩笑的。
文章首段一开始指出:钟山和周子所居草堂的神灵,为了谴责周子的行为,刻这篇移文于山庭。接着以对照手法,描写世间有真假两种隐士。真隐士为人耿介有节操,超脱世俗,与白雪青云比高洁,视千金之重为草芥,万乘之尊如敝屣。假隐士则是不能始终如一,反覆无常,其心被利禄所染,不能保持节操。如果墨翟、杨朱看到他们的所作所为,一定会悲痛哭泣。作者慨叹像尚子平、仲长统这样高洁之士已经不在,世间真隐士少假隐士多,致使美丽的山林非常寂寥,长期无人赏识。描写两种隐士,主旨是揭露批评假隐士的反覆无常,为下文直接描写周子作张本。写真隐士的高洁和蔑视爵禄,是作为一种陪衬,对照出假隐士的虚伪和庸俗。全段富于抒情气息。开头“钟山之英”四句,运用短促的四字句,语调沉重,仿佛透露着钟山和草堂英灵的愤怒情绪。下面具体描写中,穿插了“吾方知之矣”,“固亦有焉”,“何其谬哉”等感叹语句,逐步渲染着赞美真隐士,批评假隐士的感情。又结以“尚生不存”四句,把这种感情引到了高峰。
第二段描写周子由隐居而出山。周子博学能文,不失为流俗中特出的士人。他学习隐居,表面装得像隐遁东鲁的颜阖和南郭子綦那样,过着清贫的生活。他带着隐士头巾居于北山草堂,欺骗山中的松桂云壑,实际内心牵挂爵禄。他初至北山时,气概不可一世,把古代着名隐士巢父、许由以至百家名士、王公大人等都不放在眼里,还慨叹没有幽人佳士与之作伴。他在草堂谈玄讲佛,议论风生,其风度连古代隐士务光、涓子都不能比拟。可是,当朝廷使者带着征召文书,乘着车马来到山中时,周子为之“形驰魄散,志变神动”,立刻显现假隐士的原形。他高兴得在席间筵上眉目飞扬,衣袖耸举,很快撕毁了隐士服装,露出一副尘俗之相。接着作者以拟人化手法,写山中风云、泉石、林峦、草木等目击周子变节行为,为之愤怒凄怆,若有所失。本文长于夸张手法,中间两段尤为突出。本段写周子隐居时的昂扬意气,写他准备应诏出山时的庸俗神态和行为,写山中景物的悲愤感情,都出以夸张的笔墨,形象鲜明生动。
第三段写周子出山做官和北山寂寥蒙耻的情状。周子接受朝廷委任,佩带了官员所用的铜印和黑色绶带,在海滨地区浙右绍兴一带做方圆约百里大的一县之长(周颙曾为山阴令、剡令),名声很响。他平时忙于听取诉讼、决断案子、惩办犯人、考核官吏等公务,隐居时的那种谈玄讲佛、弹琴唱歌、饮酒赋诗的风雅韵事一概抛弃了。周子做官很有政绩,几欲凌架汉代张敞、赵广汉、卓茂、鲁恭等那些着名地方官吏之上。在周子忙于公务的同时,北山却是非常凄清冷落。高霞、明月等美景,无人作伴;涧户石径,无人憩息;山中一片寂寥,徒闻夜鹄悲鸣,晓猿惊啸。北山出了个“解兰缚尘缨”的假隐士,于是附近的南岳、北垄等都加以讥诮,使北山蒙垢含耻,惭愧非常,山中秋桂春萝,对着风月良辰,也是心情沉重而不能舒展。这一段和上一段一样,也运用了夸张手法,写得具体生动。下半写北山凄凉和蒙耻部分,尤觉语言精警,色彩鲜明,富有诗情画意。相传宋代王安石诵此篇,特别赏爱“使我高霞孤映”四句,认为奇绝,是很有见地的。从结构上说,下半写北山的蒙垢含耻和凄凉怨愤,为末段拒绝周子再度来临作好了铺垫。
末段写北山担心周子重来,决心挡驾,点明了移文的主旨。周子从地方进京,可能要重来北山游憩,这样将使山中芳草、崖岭等再度受辱。北山英灵决定闭山门,藏美景,在谷口郊端截住周子的车马,不让他入山。在山神的意志感召下,山中丛丛草树,怒气填膺,决心回俗士之车,谢绝离山出仕的逋逃客。本段写得虎虎有生气,充分表达了北山的愤怒心情和断然行动。结尾“请回俗士驾”两句,义正辞严,笔力劲健,与开头“钟山之英”四句互相呼应,有力地点明了写作这篇移文的主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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