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大鹏已经看清楚,除了下来的三个人,车上已经没有其他人了,显然,弟弟和父母并没有在车上。
胆怯的性格让他立刻选择逃跑,至于为什么逃跑,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但他不知道,来人正是鸢城人民医院的丁福军和同事们,他们看到了和丁小鹏长得一模一样的丁大鹏,庆幸自己费尽周折,终于找对了地方。
当丁大鹏气喘吁吁地跑回家里,面对爷爷奶奶的询问,他也没敢说实情。他撒谎自己憋着尿了,然后到茅房里蹲了很长一段时间。
蹲在臭烘烘的茅房里,他有那么一丝丝后悔,来人问丁小鹏,那是在问自己的弟弟呀,弟弟明明在医院里,医院里的人为什么会找到村里来了?
莫非弟弟出事了?
我为什么不借机会儿问清楚呢?
他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却依旧不敢走出去;虽然心里一再催促自己,应该去问问来人,弟弟和爹娘究竟怎么了。
直到听见村头传来一片嘈杂的叫喊声,他才从茅房里走出来。
那时候,爷爷已经顺着声音奔向了村头;老人隐隐约约听到了人们的闲言碎语,村头的喧闹声好像和他们家里人有关。
丁大鹏是在爷爷出门后很长一段时间,才悄悄走出门,贴着墙根又一次走向村头的。
当他赶到村头时,正好赶上父母和弟弟被医院的人拦住的场景。
他偷偷躲在人群后面,目睹了全过程!
他看到爷爷也躲在人堆里悄悄抽烟,阴沉着脸,一声也不吭。
有那么几次,他看到爷爷把烟斗里的烟灰在鞋底上磕掉,把火星踩灭,往前走几步,看样子要走到人群前面,加入那场争吵。
但最后,爷爷却选择了连连叹息着回身低头走开,走过他身边时,竟然没发现他的宝贝大孙子。
当他看到弟弟被支部书记丁罗洋举过头顶时,他看到了弟弟的表情,看到他满脸的泪水和他扭曲的嘴角。
他那时候特别理解弟弟,要是他处在那样的情况下,他也会哭,而且会哭得更厉害,更伤心。
他是在人们都散去后,才最后离开的;他已经提前躲到了一个柴火垛后面,一遍遍幻想着自己成了一个身体强壮的大人,冲到那群人中间,把弟弟夺过来,并且怒斥他们:“滚开,不要糟蹋我弟弟!”
但他回到家里时,却没敢告诉家人他去过村头,撒谎自己肚子疼,一直蹲在厕所里。
他苍白的面孔,惹起了抱着弟弟流泪的母亲更大的伤心,母亲一把把他也揽在怀里,痛哭出声:“我的孩儿们呢,你们怎么这么命苦啊!”
娘的哭声,引发了他的委屈,他也跟着哭出声来。
这时候,他却听到弟弟丁小鹏猛然挣脱了母亲的怀抱,高声喊:“娘,你甭哭,我才不是废物呢!”
那天就像一道生活分水岭,岭上的风劈头盖脸地吹下来,吹翻了家里的原有氛围,加速了这对孪生兄弟,结局迥异的命运形成。
从那天开始,家里天天有吵闹声,经常有碗碟打碎的声音。
丁小鹏成了家里的异端,和家人,尤其是和父亲对着干,成为他的常态。
每次丁四宝来给他换药,包扎绷带,他都不好好配合,总说自己已经好了,不用再缠那些难看的白布条子。
白天丁四宝给他捆扎好绷带,晚上他就用各种办法,用下巴蹭,在炕席上摩擦,把绷带硬生生弄松,一圈圈耷拉下来,像两条白蛇悬在他身体两侧;最终,被他用牙齿拽下来,露出粉红色的创面。
当父亲丁祥贵想再给他重新包扎时,他坚决不配合,嘴里不停叫喊:“你弄上也白搭,我一会儿就把它弄下来!”
村医丁四宝也没啥好办法,就安慰丁祥贵:“小孩子好得快,不包就不包吧,只要看好了别让他见水,别再发炎就行。”
而丁大鹏成了家里的重点关照对象。尤其是爷爷和奶奶,小孙子的遭遇,让他们格外关注大孙子的一举一动,担心他出意外,不让他下河摸鱼游泳,不让他跟村里的调皮孩子玩。
本来大鹏就不是很合群,这样的关照,让他更加独来独往;很多时候,都是一个人呆在家里;慢慢的,连玩耍的伙伴都没了。
整天呆在家里,让他变得特别娇贵,一阵冷风就会让他打喷嚏,感冒发烧;村医丁四宝成了他家常客。
秋后开了学,上了一年级,也是爷爷来回接送,成了村里出了名的娇孩子。
一段时间后,丁祥贵不再管他那个淘气的二小子,他已经没有闲工夫再和他耗力气了。
他发现了一个挣钱的好门路,从村里收黄烟,用家里的那辆破自行车,驮到山外去卖,能卖出比柳林乡烟站收购更高的价钱。
村里人发现,这个丁祥贵成了挣钱不要命的家伙,每天骑着比自行车重四倍的黄烟,一次次奔向村外,到深夜才赶回来。
有时候,装的黄烟特别多,自行车都没法骑了,他就步行推着车子出山;每次回来得更晚。有时候,竟然凌晨才赶回村。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