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的呢？哥们，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么？”我从地上拿起一根中华烟，烟盒子在被套里揣着，没完没了地折腾，现在已经是有点皱皱巴巴，拿出来一根，缕直，递给那个少年。“来一根。”

周围所有人看见烟就和看见女人一样，久旱逢甘霖，可甘霖就在眼前，谁都拿不走。

少年胆怯地接过来，我给他点着，“哥，我看你们一定是社会人吧？”

“怎么个意思，跟社会人不能说么？”老三明显误解了少年的话。

“没没....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们挺霸气的。”少年接着打马虎。

“你也别来这套，要是真觉着我们霸气，等你出来，我鸡哥带你，现在的问题就是你身上到底背着啥？为啥还要故意被抓？”

“哦，哥，是这样的，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爸爸就去世了，因为癌症，那时候我们家全靠我爸支撑，后来断了经济来源，我妈迫于无奈，就去工作，找了一家纺织厂，每天没日没夜的给人干活，有天干活没小心，手被卷进去，没了...”说到这儿，少年脸上莫名翻过一阵沧桑，也挺无力，我也是这么过来的，对于他的经历感同身受。

“之后呢？”

“之后就是我没钱交学费，我妈又赶上病，我手头又没有钱，还上个求卵子学，听以前政治课讲过点儿这方面的东西，我又不会偷，又不想抢，所以想这么个办法，我进来了，吃穿不用管，上边又不会扔下我妈这种无行为能力的人，才出此下策。说不准能结识点厉害的人，结果这里跟我想的大相径庭。”

虽然我那时候不知道大相径庭是什么意思，但也理解出来个大概，再看角落里的光头，他和少年那时候的动作一样，抱着头，委屈的蹲着。周围那几个，也没人敢上去帮。

少年眼里擎着泪水，强忍没流出来，烟在他手里熄灭了，从一开始，他没抽一口，为了转移话题，我看着这跟中华，“怎么滴？不爱抽么？”

“不会...长这么大，从来没夹过烟。”

“来，跟我学，抽完这根就会了么，第一根儿，必须得是好烟，开肺润喉，百利无一害，放心整...”我猛吸一口，给他做示范，烟飞出去，所有人紧着往跟前凑，吸二手烟来过把烟瘾。

“都他妈滚犊子，该去哪去哪。”我心里有点闷，可能是被少年的话震撼到了。

“哥，你说我上学有用么？”少年被烟呛得咳嗽一声。

“没用啊。”老三先插一嘴。

“那我该咋办？”

“我看这样，你把你家地址告诉我，等我们出去，好好照顾你母亲，缺多少钱我先垫上。”我接着说道。

“这...不好吧。”

我伸出一根手指，“没什么不好，但是你要先答应我个条件。”

“什么条件？我可没那么多钱还你们。”少年胆战心惊，刚缓和过来的脸色又变回唰白。

可我也不知道怎么，一句话从肺腑弹出，经过嘴唇，原汁原味，“不用你还，好好念书，以后别想这些歪路子，这样的事儿，仅此一次。”

听完这句话，少年愣住了，他万万没想到这句话出自一个浑身捆绑绷带，而且年龄和他相仿的混子口中，说实话，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说，可能就是本能地出于对好学生的呵护，觉着他们这种知识分子不适合干我们这种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的生活。

即使他没说自己学习成绩怎么样，但我好歹也上了这么多年学，分辨好学生坏学生的眼力见还是有的，也可能是我从小就对这种好学生除了学习的其他能力产生怀疑，觉着他们除了学习好像什么都干不好。可这个少年偷自行车的想法还是我第一次见，也是第一次听说，我也只能大概的概括，这个少年，有点例外。

“你现在是大学生么？”

“对，哥，照理来说我是大学生，我提前被录取，只是这么多年了，还没来得及上几天，也没钱，就...”少年还是有些犹豫。

“钱你不用考虑，人总要有第一笔金，而以你家的生活状况，根本不可能，我不是帮你，是帮你家那个双鬓斑白的母亲，我也是过来人，不用跟我讲那么多.....你就说在哪个学校上学就得了呗？还有你家地址。”

少年为难的咬着下嘴唇，小声叨叨一顿地址，我大概听清，立着老三家的那个烂平房就隔着一条街，学校也不是很远。

“真的，哥，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帮我，但是我欠你们的情儿肯定会还，那怕是一辈子当牛做马， 我也还，真的。”少年站起来，用非常礼貌的鞠躬礼，给我们两个深深鞠一躬。

“不用来这套，我们都不信这些的。”这个时候老三站起来，虽然手是扶起少年，可嘴还是发挥了他不怎么会说话的特长，把好意说成冷人心的话。

我撇了眼少年，得亏这小子没在听，依旧还原着刚才的表情，目若呆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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