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春日移栽的一棵梧桐树郁郁葱葱,树干挺拔、枝叶茂盛,展现出极为强悍的生命力。微风摇曳,阳光被树叶切碎投入御书房内,在光洁的地板上洒下细密的光影。
敞开的窗子,凉风涌入,分外宜人。
但此刻御书房内的诸位大臣却并未感受半分凉爽,反而各个面色泛红、血脉贲张。
自西域八百里加急的战报不断递入长安,那一封封战报仿佛将碎叶、恒罗斯、可散城战况激烈的战场画面勾勒出来,令这些帝国中枢的大臣们伏案大笑、血脉沸腾!
这些执掌中枢权力的大臣们无比清楚当下帝国正处于急速发展时期,这种外部财富源源不断涌入、促进国内基础设施建设大大加快的良性循环,每过一日,便将帝国的根基夯实一分。
一旦这个势头遭受遏止,损失极其巨大,再想恢复当下内外兼修、军政合一之状况,难如登天。
而最大的外部威胁,便是大食倾举国之力而来的西域之战!
若是大食军队势如破竹,攻陷碎叶城、弓月城、铁骑踏入西域腹地,则之前安稳平缓的西域必然烽烟处处,那些俯首帖耳的胡族将揭竿而起,直接影响关中安全。
想要平息西域局势、驱逐大食军队,就要调遣更多军队、征发更多民夫、耗费更多钱粮,硬生生遏止帝国的发展势头。
而现在,数万安西军在房俊、裴行俭、薛仁贵等人率领之下,先是诱敌深入、继而瓮中捉鳖、然后火炮轰击……战报纷至沓来,一场接一场的大胜,令人目不暇给。
御案一侧的马周将战报又捋了一遍,叹服道:“越国公运筹帷幄、镇静如山,面对双方加在一处将近三十万人的大会战,却是胸有成竹、举重若轻,这一份军事谋略、指挥之术已然炉火纯青……或许也仅在卫公与英公之下。”
转折略显生硬,若非李积在场,大抵是不会有最后这一句。
一旁,正低头喝着茶水的李积差点被呛到,放下茶杯抬起头,苦笑道:“刚正不阿、实事求是的马宾王居然也懂得照顾他人颜面,老夫当真是诚惶诚恐。”
马周展露一个笑容,摆手道:“英公不必自谦,越国公固然青出于蓝,但论及指挥作战、布局疆场,还是要略逊于卫公、英公一筹。”
李承乾也笑着道:“二郎固然天赋异禀、世所罕见,但卫公、英公才是帝国柱石,不可妄自菲薄。”
李积哈哈一笑,不以为意。
君臣皆因西域战报而欢欣喜悦,唯有刘洎一直愁眉苦脸、长吁短叹。
刘祥道奇道:“西域之战胜果斐然,如今薛仁贵更是率领轻骑一路追亡逐北、势如破竹,自此西域稳固、关中更是坚如磐石,自当为安西军兵卒浮一大白!怎地中书令却好似愁绪满怀、怏怏不乐?”
他曾与刘洎同一阵营,但不久之后却发现此君只可同富贵、却难共患难,局势顺遂之时振臂高呼俨然领袖,可一旦遭遇挫折,最擅长便是甩锅、推责……
即便你与房俊是死对头,可也应当公私分明吧?
人家在西域苦寒之地率领兵卒浴血奋战,身负保家卫国之重任,如今大获全胜你非但不予祝贺、反而一副恨其不争的模样,何至于此?
既无魄力,也去胸怀,更无担当。
他是不大瞧得上的。
刘洎瞅了刘祥道一眼,嗟叹道:“世人只见兵锋无敌、退敌千里,可又有谁想到这一战要耗费多少钱粮、牺牲多少将士、拨出多少抚恤?帝国如今府库充盈、蒸蒸日上,可这样的战争只需打上那么三两次,积攒之钱帛粮秣便将为之一空。到那时,不知又有多少苛捐、多少杂税、多少徭役,最终苦得还是百姓。”
刘祥道:“……”
这是在指斥自己缺乏大局观咯?
“吾等身居中枢、辅佐陛下,自应忠于君上、爱民如子,却不可妇人之仁。民富则国强,但国强之时、未必民富,国家局势朝夕更变,当其他利益与国家利益做出取舍之时,理应以国家为先,毕竟,国家利益高于一切。”
你若主政一县,自当为百姓之父母、造福一方;可你然你如今身为中书令、主政一国,就该以全局之目光俯瞰天下。
困囿于钱粮多寡、纠结于百姓疾苦,难免气魄不足、胸襟有限。
其余几人都看向刘祥道,略有惊异。
“国家利益高于一切”这句话被房俊整日里挂在嘴上,如今早已朝野咸闻、人尽皆知,很多人都将其作为房俊之政治主张。现在刘祥道用房俊的话来反驳刘洎,难道是他旗帜变幻、转投入房俊阵营?
李承乾的好心情大打折扣,往日里是军政双方扯皮不断、相互争斗,如今居然已经演化为文官内部不谐、彼此攻讦了?
就没有消停的时候吗?
他看向一直低着头喝水的兵部尚书崔敦礼:“崔爱卿回去府衙,当根据安西军呈递之战报,对有功人员予以叙功、嘉奖,对伤亡兵将之抚恤在加快进度之同时也要仔细甄别、谨慎核实,兵将们万里赴戎机,视死如归保家卫国,绝对不能让任何一人死有所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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