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逢龙重叹口气,湛若水也长长地叹了口气,想起与弄月竹结仇始末,忖道:若无弄月竹,弘逢龙只怕早坐稳了天下,我亦复了仇,带着妹妹远走高飞。无奈当年多此一举,与弄月竹结下死仇,竟坏了今日之事。只是若再回当年,我亦会为了妹妹得罪弄氏满门。
他当下只叹道:“在下千算万算,却算漏了她。前辈说得不错,一切皆是天意,一切皆有因果。”
蓦地,弘逢龙笑道:“想来你算漏的,还有一人!”
湛若水转身顺着弘逢龙的眼光看去,见得一人正立在自己身后不远处,清清冷冷的面色。他只看了一眼,便惊在那里。那人正是云未杳。
湛若水内力深厚,耳力素来超于常人,如今因着孟飞守在外面,且与弘逢龙畅谈,便放松了警惕,连着云未杳走到自己身后也未察觉。
如今陡然见到她,竟不知自己见不得人的心思盘算被她听了多少去,当即便局促起来,只暗自埋怨孟飞不已。
原来孟飞忠心耿耿守在通道那头,若是旁人自会被他拦下,却绝计不会拦阻云未杳。
弘逢龙嘿嘿笑了数声,略有几分得意地向湛若水低声道:“这丫头素来光风霁月,如今见识到了你这等手段与心计,会如何看你?”
一句话正切中湛若水心事,其间又有弘少均之死横梗其中,怕极了云未杳会看轻他,立时心慌意乱起来,早没了先前的得意与傲气。
原来云水杳因弘少均之死心中难安,便来探视弘逢龙,不想湛若水也在此,更将他一切谋划听得一清二楚,当下便惊在那里,不知该留该走。
她正自踌躇,却惊动二人,便也走不成了。云未杳慢慢走了过去,到湛若水身边时,只略略顿了顿,又复向前走着,并不看他一眼。
湛若水越发不安,欲向云未杳辩解,又怕更惹她厌恶,心中无计可施。天牢阴冷潮湿,他的额上竟渗出涔涔的冷汗来。
弘逢龙嘲讽湛若水的声音虽水,云未杳却也听得清清楚楚,便是这顷刻之间,她心中已有了主意。
她直直走到弘逢龙面前,隔着粗实的木栅栏,一字一句,无比清晰道:“湛郎大节无亏!”
此话一出,弘逢龙与湛若水皆惊了。湛若水回过神来直是欣喜若狂,弘逢龙怔了半晌才苦笑道:“老夫差点忘了,你是云彦之的女儿!”
云未杳道:“不错,若不是云彦之的女儿,在天下皆目世伯为权臣奸相时,小女如何还肯与相府往来?”
弘逢龙叹道:“彦之在世时,老夫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逢迎之人如过江之鲫,只你父亲,与老夫相处一如微时。不以老夫微末为轻,不以老夫富贵而媚,不以天下谤毁老夫而见弃,举世之间,此等见识,此等襟怀气度,也只有彦之一人了!彦之啊彦之,老夫竟有些想你了!”
云未杳静静地看着弘逢龙。她看惯生死,素来便知人间好景并不常在,只眼下看到弘逢龙落魄潦倒,竟有些莫名的心酸。
弘逢龙兀自说着,蓦地察觉到了云未杳的沉默,便道:“你可见过少均了?”
云未杳便点了点头,湛若水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弘逢龙道:“他可还好?”云未杳没有说话,弘逢龙心中便有了不好的预感,追问道:“他可还好?”
云未杳抑下鼻间的酸涩,平静道:“过些日子,我会带他回阆山。”
弘逢龙松了口气,笑道:“回阆山好。有你照顾着,伯父便放心了。”
云未杳紧抿着唇,双手死死攥成拳,道:“夜已深了,小女改日再来探望世伯。”说罢牵起湛若水的手便走。
她不敢再与弘逢龙多说,只怕再多说一句,自己会抑制不住痛哭失声,只听得身后弘逢龙轻声叹道:“痴儿!”
云未杳听得清楚,身形略微一顿,却也没有停留。
湛若水被她冷谈数日,如今见她不计前嫌维护自己,头脑便有些轻飘飘、晕乎乎,如坠云里雾里,只心间是极轻松畅快的。
路过弘少则的牢房,云未杳止住了脚步。她亦从未见过弘少则落魄的模样。
弘少则原本有些混沌,听得动静,慢慢抬头看了看,见得是云未杳,人便清醒了许多,扑向牢门喊道:“云姑娘!”
云未杳道:“大公子?”
“阶下之囚,教姑娘见笑了。”弘少则有些狼狈地笑了笑,忙又道:“我弟弟可还好?”
湛若水便觉云未杳的身子一僵,忙道:“他很好。”
“本公子没问你!”弘少则恶狠狠瞪着湛若水道,复又带了些许讨好之意笑向云未杳道:“他可还好?”
“他很好。”云未杳这样说。
弘少则便点头道:“那便很好,那便很好。”想了想,又向云未杳道:“他不知道我与父亲之事罢?”
云未杳轻轻地摇了摇头,弘少则喜道:“不知道便好,此事万万不可透与他半分。”想了想又道:“只是这许久不见,他必定生疑,不知青女这几个丫头瞒不瞒得住。若是不成,害了少均,本公子必定拿她们是问!”说罢一拳砸在牢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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