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翰林抬起头，脸上布满一道道泪痕，哽咽地道：

“张老师，您说，我听您的，我全都听您的。”

张扬：“我们黄崖是革命老区，你知道吗？”

徐翰林：“知道。”

张扬：“我们那里有个黄崖洞兵工厂，你知道吗？”

徐翰林：“知道，是抗战时期华北最大的兵工厂。”

张扬：“我们那边还有一座烈士陵园，有总司令亲自题写的‘浩气长存’四个朱红大字。”

徐翰林：“这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很多革命烈士都牺牲在了你们那里。”

张扬：“所以，你想借浩然正气，就得生活在一个充满浩然正气的环境中，时时接受它的熏陶，这样才能淬炼出一副忠肝义胆。”

徐翰林：“您是想让我去黄崖一中念书？”

张扬长叹息道：“这就是我不愿意说的原因，因为我就是黄崖一中的校长，我让你去我那里读书，你肯定会以为我存了私心，想挖你过去。”

徐翰林：“我早就想去您那里念书了，但启明星说如果我考上了燕大或水木，就奖励我20万，我想让父母过得好一点，才去了他们那里。”

张扬：“你觉得你能考上水木，拿到那20万吗？”

徐翰林摇了摇头。

张扬：“我问你，水木和20万哪个重要？”

徐翰林毫不犹豫地说：“水木重要，别说是20万，就是200万，如果让我选，我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水木。”

张扬：“这样吧，我给你个选择。”

徐翰林：“张老师您说。”

张扬：“你去我那里念书，如果没考上水木，我给你20万，作为对你的补偿，如果考上了水木，你已经得到了最好的奖赏，就不给你钱了，如何？”

徐翰林：“您真的会给我20万？”

张扬：“你不信我？”

徐翰林：“不是，我当然信您，可我如果考不上水木，对您是没有价值的，您为什么还要给我那么多钱？”

张扬：“那就还是不信我。”

徐翰林默然。

张扬：“你不信我，我却信你。我现在就给你二十万，你没考上水木，这就是给你的补偿，但你如果考上了，我相信你会还给我的。”

徐翰林：“真的？您现在就给我？”

张扬：“我说过，我信你。”

徐翰林体内仿佛有一股暖流涌过，这种被尊重和认可的感觉，令他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委屈和心酸。

眼泪再一次“哗哗”流出，同时嚎啕大哭起来。

张扬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哭。

寺庙里的僧人见了，只是宣了一声“阿弥陀佛”，便转身离去了。

对于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他们或许早已见惯，或者看淡了。

倒是前来参观的游客见了，对两人投来诧异的目光。

但也不会驻足停留。

女人哭才有意思，男人哭有什么好看的。

当徐翰林把胸中积郁已久的负面情绪宣泄出来后，终于停止了哭泣。

他从地上爬起来，擦着红肿着眼睛，羞愧而尴尬地说：

“张老师，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

张扬拍了拍他的肩膀，开玩笑道：

“刘天王都说了，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再强的人也有权利去疲惫，微笑背后若只剩心碎，做人何必撑得那么狼狈。”

说着说着，竟然不自觉地唱了起来。

徐翰林也随之笑了。

二十万现金，不是说取就能取出来的，得去银行提前预约。

于是张扬跟着徐翰林，去见他的父母。

他家住在一个破旧的厂矿小区，路面年久失修，坑坑洼洼，随处可以看见乱扔的垃圾，以及人和狗乱拉的粪便。

触目所及，是一副破败荒凉的景象。

他家住的是筒子楼，厨房设在楼道里，家里只有两间房，总计三十多平米。

他的父母年龄不大，还不到五十岁，但繁重的劳作和生活的艰辛，使皱纹和白发早早地爬到了他们头上。

得知张扬的来意后，一家三口躲在里屋，又商量了好半天。

然后一齐走了出来，为首的徐父问道：

“张老师，您真的肯先给我们20万？”

“嗯。”

张扬点点头，“取现金不方便，你把账户给我，我现在就去银行转钱。”

徐父道：“我一直就觉得启明星中学没有诚意，我家翰林要是考上了水木，还差他们那20万吗？”

张扬：“启明星有启明星的考虑，他们认为考上水木的你儿子值20万，但我觉得你儿子无论考不考得上，都值最少20万。”

徐父的眼眶也湿润了，哽咽道

“张老师，谢谢你还瞧得起我家翰林，你是不知道，去年他考砸以后，那些亲戚同事都是怎么说他的……”

说到后来，已是泣不成声。

徐母连忙递给他一块手帕，并赔笑道：

“张老师，孩子他爸是太激动了，你别介意。”

张扬微笑道：“翰林和他父亲都是性情中人，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在我看来，远胜过那些言不由衷的伪君子。”

徐父用手帕擦去脸上的泪水和鼻涕，又道：

“张老师，翰林现在毕竟还在启明星念书，我得先和他的班主任说一下。”

张扬点头：“确实应该说清楚，免得以后生误会。你就说黄崖一中愿意先给20万，翰林考上了水木全额退还，如果启明星也能开出这个条件，我就退出，大家都是办学校的，没必要因为这种事争破头，撕破脸。”

徐父道：“我家没有座机，我去外面给他老师打个电话。”

张扬：“没事，您慢慢去打，先把银行卡给翰林，我和他去银行转钱。”

徐父：“要不等我打完电话再说吧，万一启明星那边也同意了。”

张扬：“不妨碍的，现在学校正在放假，就算翰林的班主任同意了，也不可能马上把钱打给你们。”

“等开学之后，你们收到了钱，再把这20万还给我也不迟。”

“万一，我是说如果万一，翰林的班主任现在同意了，但开学之后学校又不同意了，你们也可以来黄崖一中找我不是？”

徐父感激涕零：“张老师，您真是个大好人，替我们想得这么周全，把翰林交给您，我们一万个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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