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俭文走了,一阵很冷很疼的夜风把他吹回了楼梯口,磕磕绊绊,差点摔在门框上。
夜很静,静到只能勉强听到楼下打斗的阵阵轰鸣。风很绵,拂过脸庞像是将手插进沙堆,微有扎手并不算疼,甚至有点舒服,可章小岭是站在高台上一个半小时任凭这股绵风随意吹打,此刻他的耳朵已经通红,一阵又一阵的刺痛感让他坐立难安,别说瞄准,便连继续端着连弩都难。
“……自不量力。”
章小岭用干裂的粉色嘴唇喃喃自语,瘫坐般盘腿坐下,茫然地望着空旷到连“四壁”都没有的毛坯烂尾房,感觉自己是在梦里。
我是谁?我在哪?我从哪里来?
不知为何,章小岭的脑海里忽然蹦出哲学三问。
下意识搓搓手,想让自己暖和些,却差点被疼得叫出声。像是被水烫到,章小岭赶忙停下动作,低头一看,双手又皴又红,明显是长了冻疮。
沉默一个呼吸,章小岭轻声一叹,默然从挎包里拿出创可贴,象征性盖住几块最红最疼的地方,却又忽觉碍事,不管疼痛与否烦躁地全部撕下,捏成一团,用尽吃奶的力气丢向门口。
“哗啦”一声,包里的东西上下碰撞,章小岭躺在水泥地面,呆呆地望着一样是用水泥建成的天花板,眨巴眨巴眼睛,以一种近乎现代人本能的无意识方式从包里拿出手机,用余光瞄了眼锁屏,又放了回去。
突然猛地坐起身,心情七零八碎的章小岭下定了某种决心,不管什么面子里子,把会被监听的可能性抛之脑后,打开手机直接点进微信,上下滑动,看到姜俭文、达丘知的名字径直略过,翻到自己父亲的账号皱了皱眉,手中动作不停,继续向下滑。
手指动作忽然一滞,章小岭的目光在妈妈的微信号上凝固,抿了抿嘴,按下了关屏键。
重新冰冷的躺在地面,章小岭张开双臂,闭上眼,突然释怀的笑。
原来……原来没有了俭文和丘知,自己真的只是孤身一人。
虽然他知道,并且刚才亲口和姜俭文说,自己是孤独的。
但是当他真的直面这一点。
无穷的孤独感与无助涌上心头。
混合在一起,名为绝望的情绪,几乎让章小岭喘不过气来。
但章小岭从不是自怨自艾之人,即便是再绝望再孤独的时刻,他也从未想着以无意义自我毁灭的形式结束这一切。
这一刻,章小岭不断回想。
自己究竟还有谁能够依靠。
从同学想到老师,从老师想到家人,又从家人想回同学。
章小岭愈发失落,发现自己在荧东,除了姜俭文与达丘知,真的一个人也不认识……
等一下!家人、同学。
两个关键词联系在一起,章小岭倏然想起一个人。
他迅速坐直身体,重新打开手机,冻伤的手指笨拙点进只有一掌之数的通讯录,看到那个“姜”字,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那个冷静、严肃却又格外温和的高大身影。
仅仅犹豫了两三秒。
章小岭便果决按下了拨通键。
一阵铃声响起。
嘟嘟嘟……
等待了大概五秒钟。
姜骓冷静地声音抢先一步传来。。
“作为保密人员的家属,你为什么又擅作主张?”
姜骓的声音从未如此严厉,开门见山的话语让章小岭心头一颤,躲避毒虫似的将刚刚放到耳畔的电话飞速挪走。
“不准挂!”
似乎是听到了章小岭这边的微小动静,姜骓立刻呵斥:“都这时候了,已经要死人了!你难道还要逃避责任吗!?”
章小岭心中再度一颤,像是山间积压已久的厚雪,一直压抑凝固的负面情绪,此刻全部寄托在了章小岭脸上“啪嗒啪嗒”滑落的泪水,顷刻崩溃。
“我没有逃避……姜叔叔!!”
章小岭伸出只穿了薄薄一层的胳膊,抹着脸上混进尘土的泪珠,哭得泣不成声:“我……我只是太害怕了……我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爸爸我已经不要我了,我在地球也已经没有家了,如果……如果我再不能在荧东上学,我……”
“你会怎么样?”在沉默中听完章小岭断断续续一阵发泄后,姜骓厉声打断,“会立刻死吗?如果不会,就给我立刻振作起来,你看看你现在有一名荧东人的样子吗!”
荧东已建成六七载,作为一座由军人与军人家属组成的特殊地区,天然具备极强的集体荣誉感。章小岭几乎立刻止住了哭泣,但时不时出现的哽咽声,依旧让他的话显得断断续续:“我、是我错了,是我一时莽撞,冲动,但……但是我真的没有逃避,姜叔叔,俭文应该、应该都和你说了这里的事,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说的,但是……但是这里的事,比他说的还要严重!”
“那也不是你一个孩子该考虑的事情!”姜骓继续沉声斥道,“赶紧找个安全地方躲起来,我已经上报,沈总司令马上就会知道你们的事,你们有荧东户籍,身份特殊,当地超科局一定会尽全力保护你们,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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