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入沉思的赵水被这声响拉回神,才突然意识到,外面的火光微弱了不少,而且他好像好久没有听到牢房外的其他动静了。没有了偶尔嫌犯来去的脚铐声,也没有看牢人的交谈声,唯一在动的,只有他牢房角落里不停吐丝的蜘蛛,以及刚刚响起的越靠越近的脚步声——
现在又多了一道刀刃拖地而行的刺耳嘶鸣。
有人来了。
且来者不善。
赵水大臂一挥,身下生风将整齐排列的稻草吹开。枯草纷飞间,牢房的石门被缓缓往旁侧推开,一个高大阴沉的身影从门后出现。
还未看清人,赵水先认出了他手持拖地的兵刃,不是刀,而是一弯戟勾,在橙黄的烛火下依旧泛着冷光。
是卫连!
赵水瞳孔骤缩,下一瞬,卫连将戟勾向上一抛,整个身子同时蹬地而起,双掌握拳向他击来。
“真是怕谁来谁。”赵水心道。
他绷紧臂膀上的肌肉,竖起手臂隔挡。拳肉相击间,冲力袭来,他踮脚躺身往旁侧躲过,起势蓄力催动星灵。
也好,若是今日能先将他制服,三司会审上便少了层阻碍。
他虽然未和卫连交过手,但听闻此人已近“与同”星阶,且能担兄长贴身护卫又领宫防军职,实力定不容小觑。如今又引开牢中所有耳目,定是抱着必要他赵水死的决心前来。
因此赵水蓄满力,先发制人冲着卫连腰腹袭击。
强大的星灵旋风在不大的牢房中盘旋呼啸,跟随赵水的起身齐齐向卫连涌去,但对方没有躲,而是双目沉沉直盯赵水,再次遁地而起,从凌厉灵力中穿出,直冲赵水的面中起势握拳。
“他怎么……”赵水蓦地心中一顿。
戟勾被他抛出后直插墙角的岩石地面中威然而立,卫连全身气力都用在了赤手空拳上,连周身护体的星灵都只是对敌时下意识的反应,这姿态像是一心只想将拳头砸在赵水身上。
甚至都不管在赵水身后,就是敞开的转身、便能逃走的牢门。
这不是下死手,更像是不管不顾的发泄。
灵力逼近卫连周身,赵水立即收力。转念间,卫连的拳头已经触及鼻尖,赵水一咬牙,闭上双眼微微侧头,任他一拳砸在了侧脸。脸颊骨吃痛,紧接着侧肋也挨了一拳。
“等等!”赵水后退叫道。
卫连却不听,猛然欺身逼近,右拳如铁锤般自腰间旋出,又是一记凶狠的上勾拳向他下巴而去。赵水仰头踮脚,看着他结识粗壮的左臂从面前划过,青筋根根暴起。未等赵水站稳,他腰胯猛拧,右拳划出一道弧线,摆拳轰向赵水的太阳穴。赵水立即携腰躲过。
若不提星灵,单论内力与拳脚功夫,赵水不是他的敌手。
“你找我就是为了打一架来的吗!”赵水吼道,指向牢门外,“再纠缠,我可逃了。”
一记空拳从面前挥过,卫连垂头停手,粗重的呼吸在寂静的牢房中显得格外清晰。
只听他沙哑地开了口,说道:“那你走吧。”
“什么?”
赵水怀疑自己听错了,但见对方卸力的姿态,又不似在撒谎。
不使用星力,又故意放他逃跑,难道这卫连与“困灵”……赵水心中起疑,即便这卫连跟了赫连破近三十载,可如今,赵水已经没有完全可以信任的人了。
“我为何要逃?”赵水冷声道,“我既无罪,亦无愧,愿在此等一个真相。若逃了,岂不坐实了身上的嫌疑?”
卫连仿佛没听他说话,转身握住插入石缝的戟枪,向上一拔。
赵水眉头渐紧,悄然转脚。
认识此人这么些年,细细想来就没听他说过几句话,只因兄长对他万分信任,便也没多想。但话少之人向来心思深沉,赵水一直是这么觉得的。
“你要走。”卫连提戟冲着他,说道。
“我与卫副门并不熟识,此番你驱散看守既打我又逼我走,实在让人难以安心。可以问句为何吗?”
卫连瞪着他,似带恨,又强忍。然后他说道:“南境降兵再次作乱,军心涣散无人约束,你要去……只有你。”
降兵,是困于星城被迫投降的那一万蒲单兵。那些人本就心思不定,又数目庞大,军队又同时失去了主将和城主两个主心骨,还被柳生泽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把着,肯定乱成一锅粥。若再起乱,遭殃的,还是那些已被折磨得千疮百孔的百姓们。
“素来只闻卫副门雷厉风行,没想到还有护百姓之心。你不怕,我回去之后拥兵自立、起兵谋反?”赵水问道,向戟勾的锐尖靠近一步。
“你不会。”
“你怎知我不会?难道你不怀疑,是我下的毒、是我派的‘困灵’?”
“因为主上信你。”
他的主上,赫连破,兄长?
赵水的疑心被这一句瞬间击碎,脑子里“嗡”地一声。他愣愣地看着卫连,企图从他的目光中得到方才那句的确切证据。
卫连也给了他答案——他的眸中血红含泪,似有万千恨意,紧握戟勾的手几乎掐出血来,但他浑身透着一种无可奈何,甚至没有用赫连破赐给他的戟勾攻击过赵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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