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中将士自然不好过,尤其是对赵水忠心耿耿又不听柳门主话的那些。
比如董士露。
星门驻扎在临湘都,丁一呆过的府邸被当做了军牢,牢内潮湿阴冷,屋顶还漏着雨。
王达屏住呼吸,借着墙上火把摇曳的光,蹑手蹑脚地沿着牢外的墙角摸到丛草的最深处。他左右张望,确认巡逻的守卫都已歇息,这才蹲下身,在墙角一块松动青砖上轻轻敲了三下。
“咚、咚、咚。”
砖缝里立刻伸出一只手,五指张开,掌心向上。原本粗壮有力的大手已瘦的能看出骨骼血管,布满伤痕,指甲缝里塞满黑泥,却仍能看出曾经握刀的茧子。
王达暗叹口气,赶紧从怀中掏出用油纸包好的两个馒头,塞进那只颤抖的手中。
“今日伙房看得紧,只弄到这些……”王达压低声音,喉咙发紧。
墙那边传来沙哑的咳嗽声,董士露的声音隐隐传出,说道:“王军头,你不必每日冒险来此,若被发觉,也会受累。”
“唉。”王达摇摇头,斜靠在墙角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话音未落,突然传来铁靴踏地的声响。王达浑身一僵,还未来得及躲藏,转角处已转出一队人马。
丛草被拨开,为首的男子立在正中,一袭墨绿长袍,腰间悬着铜铃,正是星门灵人柳生泽。
“我说董大怎地能撑了这许多日,这么嘴硬叛逆……”柳生泽阴着脸道,“原来是有共情者偷食来喂。本看你圆滑世故,却不知还如此重情义啊。”
王达猛地站起,却被两名侍卫上前按倒在地。
“来人,王达违反军纪,把他也关进大牢。”柳生泽命令道。
牢门铁链哗啦作响,王达被粗暴地推入牢中,重重摔在潮湿的稻草上。他挣扎着爬起,借着微光看清角落里那个蓬头垢面的身影——董士露被铁链锁住双手,原本魁梧的身形已瘦得脱了形,唯有那双眼睛依然倔强。
“王军头。”董士露担心地叫了他一声,又摇晃着站起身,向柳生泽骂道,“要杀要剐我随你便,何必牵连他人!”
柳生泽轻笑一声,说道:“您是赵主君的手下大将,本官怎敢、又怎舍得杀你呢。只是希望你早日认清现实,与本官同气连枝、救出主君。”
“呸!乱臣贼子!赵将军才不会反,休想让我屈服!”
“真是天真。本官一开始也以为赵将军臣子之心澄明,没想到竟是藏得极深。‘困灵’一事我已与你说过多遍,不是赵主君,还有谁有此谋略胆量?你若仍执迷不悟……”
话音戛然而止。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从牢房的大门掠入,无声无息地落在柳生泽身后,在他反应之前,手指已钳住他的脖颈命脉。
柳生泽骇然一瞬,屏息催动星灵,绿烟缥缈而出,却转瞬被蓝光包裹吞没。
“有胆量谋杀君主的,不是大有人在吗?”沉郁的声音如鬼魅般在柳生泽的耳旁响起,随即他背后撞上一掌,整个人飞了出去,撞在石墙上像折断羽翼的鸟掉落,喷出一口鲜血。
牢房内死一般寂静。
斗笠微微晃动,几抹刀光闪过,王达他们身上的绳子瞬间脱落,而守在两侧的侍卫则膝盖一弯,纷纷吃痛倒地。
柳生泽挣扎着爬起身,抹去嘴角血迹,眼中闪过一丝惊骇道:“这身手……你是——”
黑影缓缓抬手,摘下了斗笠。
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孔出现在火光中。
王达倒吸一口气,双腿一软,跪倒在地道:“赵、赵将军!”董士露则瞪大双眼,吃惊之余脸上逐渐露出喜悦之色,猛地站起,脚底的铁链被他一脚甩开,哗啦作响。他的眼中迸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一个大步跪在王达身旁,抱拳行礼道:“赵将军,您回来了!末将十分挂念!”
赵水的目光扫过二人,在董士露消瘦许多伤痕累累的身上停留片刻,眼中却没有悲喜。王达和董士露看出他眼底的憔悴与无尽黯然,方才还惊喜的心又沉落下去。
他们的将军,一定吃了很多苦。
柳生泽趁机站起身,却没有逃,而是提拎着衣摆,也冲着赵水跪了下去,咬牙吞口血水道:“臣柳生泽,在此恭候主君盛驾已多时,主君果然神通广大,脱离苦海,恭喜主君、拜见主君!”
赵水移过视线看向他,眼底的寒意愈发深沉。
这一路上,他已经为这个谋位叛主之人想过成千上万种死法,恨不得把每一个世间折磨人的刑罚都给他用上,但每一次都被他忍下。在亲眼看见他这副跪舔的姿态时,他更是气血翻涌,压在陨链上的手不住地颤抖,冲动与压制在他思虑间疯狂冲撞。一时间,他整个人僵滞在了原地。
董士露不知他脑中挣扎,对他的闷声不响感到奇怪,忍不住问道:“将军,城主之事究竟如何?将士们信将军忠肝义胆,您……”后面的话被王达一把捂了住,董士露挣扎着支吾,没能把问句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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