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拉车八百步，周朝天下八百年。你觉得巫咸一脉时至今日，还能剩下多少人呢？”

姬弱水慢条斯理的讲完整个故事，然后以这个问题作为故事的结尾。

此时的她整个人都是冷的，就像没有丝毫人间的烟火气息。不是愤恨、怨怼的冰冷，只是淡漠到了极致的冷，更像是疏离，那种将自身从世界彻底割裂的冷眼旁观， 以至于隐隐的更趋于一种神性。

遥渺渺忍不住往后退了退，哪怕此刻她正跪坐在锦垫之上。直至满是冷汗的手摸到了锦垫之外，擦洗的发亮的木制地板。

在伦理道德形成之前，人类从来不排斥食用同类，哪怕是倡导礼乐治国的周朝，吃首子的习俗也没有消失。

哪怕伦理道德形成之后，胎盘被炮制成药，名日紫河车。胎儿被洗净食用，名为人参果。婴儿被制作成菜，名叫婴儿汤。

想要身体安康吗？想要延年益寿吗？想要重返青春吗？

以形补形，猪这么笨，吃猪脑怎么能补脑子呢？吃人才行。

所以馒头蘸取被砍头人的血，可以治疗肺痨。

还记得吗？宋朝盛行的割肉疗亲。

明朝李时珍《本草纲目》中的人部内容，是以人体入药的药方，包括人胆、人骨、人血，乃至蜜人。

欧洲中世纪更曾盛行吃木乃伊治病，甚至专门制作了“木乃伊香膏”和“木乃伊糖浆”。

遥渺渺想起了将做人拍成暗黑艺术的《沉默的羔羊》和《汉尼拔》。

遥渺渺想起了21世纪时，她和行理极限俱乐部去攀岩遇到的那具被人类啃食过的尸体。

在自诩文明的年代，我们斥责吃人是野蛮的行径，却被人以艺术去渲染吃人，甚至于吃人依然存在。

我们都是吃人者的后代。

是否那嗜血的种子依旧潜藏在我们的基因里，被道德法律约束着獠牙。

“对不起。”遥渺渺深吸了口气，局促不安的不敢去看姬弱水。

“21世纪，距今两千多年以后，对民女来说，那是遥不可及的未来。对于殿下来说，汉朝是遥远的历史，殷商更是神话传说。巫咸一脉的遭遇，殿下无需道歉。”姬弱水浅浅一笑，“何况无启民比巫咸一脉，又好到哪里去呢！”

明明是温和感叹，于遥渺渺而言，更像是冬日的冰棱，刺骨的冰寒钻进骨髓深处。

遥渺渺蜷缩起腿，抱着膝盖试图缓解这种冷。可这种冷却从骨髓里往外冒出来。

就像是巫咸一族的往事，让这具躯体，回想起了她生生世世被人类驱逐猎捕的过往。甚至在无启民埋在土地的时候，一旦被人发现，就会被当做太岁食用。

即便遥渺渺并没有经历，可是那些过往过于长久和深刻，以至于镂刻进了李漫兮每一丝血肉里。

“李漫兮是无启民。那李少君精心图谋让她替换真正的李漫兮，以便她更好的藏匿无启民的身份，这不难理解。但为什么李少君要这么吩咐李延年？”

遥渺渺没有明说吩咐了什么，姬弱水既然说自己能看到她的过往，那自然知道李延年对她说的话。

这是对这个问题本身的追寻，也是对姬弱水到底能否看透别人过往的再次试探。

李延年对遥渺渺提到李少君的事情不多，也就两件事情，一是让替代的李漫兮不要吃植物，这是因为无启民属土，木克土，这遥渺渺已经知道了。那就是另外一件事了，但姬弱水还是确认了下：“殿下是指李少君吩咐李延年在李漫兮和汉武帝相遇时点燃返魂香这件事情吗？”

纵然内心早有准备，此刻姬弱水精准说出这件事，遥渺渺还是不免一愣，凝眸看向姬弱水道：“是，你觉得李少君知道点燃返魂香后，会引来我进入这具身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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