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娥眉进来的这个土匪头子名字叫做朝天阙，原是庄稼人不识字从古诗里随意听了取得。

自此一直沿用下去，倒也从来没有改过。

至于娥眉提过的那事，朝天阙终究还是答应了，将她留在了寨子里，从此，她算是正式成了这黑匪老大的女人。

这个时候，冯地主的死已经传到了村子里，人们发现了他头上被砸出的大窟窿，至于脸部更是血肉模糊，几乎辨不出来个人形。

谁跟他有这么大仇怨呢？众人不解，不过在得知了雇佣的长工和新进门的二房也失踪的消息后禁不住猜测了一番。

不过，人们的闲言碎语还没有彻底传开，就在河岸边发现了那长工的尸体，至此，人们也不知那新嫁娘的去向。

人们全当她是死了。

三年中，在一次村民的讲述中，他们捕捉到了这位苦命女子可能还生还着的消息。

在那人口中，她不再是往日里那个善良朴实，被别人夸了两句就会脸红的姑娘，令人惊讶的是，她待在那黑匪老大身边混迹。

不守礼节，且放浪形骸，跟过去的人们心中的印象大相径庭。

这消息传到老父亲耳朵里的时候，老人家已是怒不可遏，在病床上挣扎着就要找这个不孝女理论。

不过他最终没能下得了床。

他瘦弱干瘪的尸体被埋在了山坡上，除了他几个年幼的孩子和瞎了眼的婆娘，没人来祭奠。

——

娥眉最终还是回到了这个村子里。

对她来说，如同苦难的命运再次划拉下手，将她那看不见摸不着的命运给轻易更改了，对她来说能让她当作新依靠的朝天阙在一次火拼中丧了命。

人走茶凉，娥眉头脑挣扎了许多次，最后还是决定回到自己长大的村庄，她是这里的人，活该老都要老死在这里。

村子里的人并不待见她。

来往过路的人们都嫌弃她是个浪荡的女人，表面上和气且忌讳，暗地里常常指着鼻子骂她狠心，三姑六婆更不必说，恨不能戳了她的脊梁骨。

走进家里，姊妹期待且害怕地看着她，她的母亲听见这阵莫名响动，即使看不见眼前的景象，也砸了床边手头的拐杖，态度强硬将她赶了出来。

无处可去，娥眉回乡的第一夜是在门外度过的。

天刚微微亮时，她就想通一般的直起了发麻发僵的身子。

那时露水很深，娥眉深深望了一眼关着的家门，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走远了。

娥眉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淫娃荡妇，每夜她家的炕头都是热的，夜间的动静从那没关的窗子里里毫不羞臊地传了出来，白日里各色人物从她那破窑洞里穿了衣物出来，她半倚在门上，一脸媚态，活像那妓院里的轻薄样。

全村人更是直言，再找不出像她这样贱骨头的女人。

为这事，她母亲后来找上门骂了她好几次，直言她是不是离了男人就不能活。

对此，娥眉经常是一笑，不顾忌的，也不多加反驳。

偶尔的日头，她对上门来的弟妹很大方，扔了一袋子银钱给他们，眯眼笑道：“要听你娘的话晓得不？”

“那你呢？”她的姊妹紧接着不安问道。

“我，就这样了嘛，开心，自在。”娥眉保持着一种洒脱，脸上带着神采。

——

娥眉死了。

被族长下令处死的，原因是她勾上了有婆娘的汉子，惹起了妇人的众怒，她被光着身子拖了出来。

跟她偷奸的汉子从炕上慌张套上衣裳，跑了。

娥眉被装进了猪笼里，里面沉了生铁似的石块，几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当着全村人的面将她丢进了河里。

自此，这个全村人视为耻辱的存在，终于被他们亲手解决掉了。

不过，众人的心间仍然是沉甸甸的，脸上没有放松的神色。

村里的老人说，只怕这女娃还会掀起风浪。众人听了，心间不由有些不安。

压在众人心中的一股不详感终于在那女子死的头七那天晚上应验了。

那天夜里，阴风怒号，黑灯瞎火的夜里，村子里的几十条狗如疯了似的大叫着，惹得人不停骂，不过还没等人训斥几句，它们嘴里倒先呜呜的，夹起了尾巴，蜷缩在窝里。

众人在被窝里睡得半梦半醒，醒来就摸到自己脸上的一片黏腻，绿油油的青苔带股河底泥沙独有的腥味，睁开的眸子里看到了如同血一般的赤红。

全村的汉子在这一夜的所见大同小异，跟他们同床共枕的婆娘嘴里痴痴笑着，脸上带着过去他们常常从那女人脸上独有的勾人神态，嘴里埋怨着：“冤家，你怎么独独把我一个人落在了这里呀？嘻嘻~”

全村青壮的脸上都白了阵，他们反应过来后就开始叫人，把他们婆娘绑了起来。

那些女人，虽然神志不清的，但是嘴里仍然骂着，骂他们这群嫖客不负责任，得了女人就跑，还要忍了心将她的命夺走了。

她们嘴里骂天骂地，让人心里听了糟心，只能随意找了东西将她们嘴里堵住，这时候，女人也歇了动静。

然而等男人一位一切都平静下来时，走近一看，女人的眼中都是怨毒，恨不能啖之血肉的仇恨，那眼神，恨不能扑上来撕咬她们的血肉。

男人的心中一惊，已经察觉到了大不对劲，只能去找族长想办法。

到了这里人们才发现，族长家的情况比起他们来好不了多少。

众人熬了一夜。

等天一亮，他们观察了女人们的脸色依旧憔悴，多半清醒了一阵旋即又发起狂来。

他们只得找了邻村的法官来。

法官到了后先让女人们稳定了下来，随后便张罗着众人到那条淹死了人的河里将那猪笼里的尸骨捞了上来，令人感到惊恐的是，笼里的尸体居然毫无损伤，尸身上的肉不曾少半点，只是一身水汽。

众人心中惴惴不安的，但是又怀了某种嫉恨，逼得他们不得不正视她。

心头暗骂道，不愧是多事的婊子，便是人死了也不让人安生。

听着法官的安排，他们将她的尸体弄进了那窑洞里，顺了点土将窑洞埋下，随后众人筹了点钱就依着在那上面建了座白塔来镇压，据说这种秘法很有效果。

自此，平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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