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婧泽吃不下了，李修缘也不强求，一口把剥好的鸡蛋塞嘴里，就一声不吭站起来，利索地收拾餐桌。

以前的李修缘是个机车二世祖，风流倜傥，手操风月，眉眼含笑间尽是爽朗和玩世不恭，跟眼前这个时不时冷场，嘴角冷冽的男人很不同。

只有他笑的时候，胡婧泽才能感受到曾经的那些影子。

然而他一旦沉默，胡婧泽就不知如何开口了，李修缘不要她帮忙收拾，她甚至有点尴尬地手足无措，准备去卧室整理整理。

"啪啦~"

清脆的碗碟撞击地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胡婧泽吓了一跳，回头就看见碎裂的盘子碎片，崩散地一地都是。

而李修缘则是半跪在地上，左手还维持着半举东西的姿势，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而胶凝住了。

"哥，你没事吧？"

胡婧泽小跑过去，踢踏踢踏的拖鞋声，半蹲着扶着李修缘的胳膊，神色焦急地看他。

"婧婧，我刚刚是想把你的行李箱，提到一边的，可是我提不动了。"

李修缘声音苍白，似乎有点无措地像个孩子，胡婧泽昨天收拾的箱子丢的有点乱，挡住了厨房的路，李修缘就想随手提着放别处。

但没想到，右手臂突然地麻痹了一下，软落无力，整个身子也被带着歪倒，手里的餐盘碗筷也噼里啪啦地掉落，摔碎一地。

"怎么……"

胡婧泽下意识疑惑，那个黑行李箱就放一些衣服和书本，自己单手就能提起来，何况一个五大三粗体型有自己两倍的男人呢？怎么会突然提不动呢？

"婧婧，我提不动了……"

李修缘声音苍凉发白地，轻轻呢喃着重复，刷红了眼眶，像个无措的孩子，眼神慌乱地看着胡婧泽。

"不会的。"

胡婧泽心下一紧，指甲抓着李修缘的胳膊，使劲地摇头，眼泪却刷得一下出来，砸落在衣服上。

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快，那些红头蜘蛛的毒素蔓延地这么快吗？！

不可能的，一定不可能!

"你就是太累了，起来，没关系的，我也经常摔东西的。"

胡婧泽抹了一把眼泪，拽着李修缘，要他站起来，心脏乱跳个不停，但还要装作云淡风轻。

李修缘不可能变成一个植物人，不可能的!

他只是一时手不稳罢了，就是这样!

"起来，你起来啊！"

胡婧泽忍不住哭腔，拽他起来，但李修缘不为所动，还是呆呆的半蹲着，胡婧泽拽不动他，踢踏的拖鞋噌飞了好几块瓷盘的碎片。

"婧婧，我会慢慢变成一个废物，对吗？"

时间似乎有点凝固胶着，李修缘脸色苍白地扶着门框站起来，声音哑哑的，问着胡婧泽，又似乎不是在问她，眼神凝视着虚空。

"我不许你胡说! 你就是手没有拿稳，我不许你乱想，走，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去医院检查!"

胡婧泽哭着腔，拉着李修缘的手，要带他走，胸腔里闷的难受，也有些慌乱不真实的感觉。

怎么会这样？

这么会这样？！

昨晚李修缘说他只有两个月可活了，胡婧泽痛心难受，可总觉得他是一个健壮活生生的男人，可现在一件是小事，让胡婧泽真的慌了。

她好怕李修缘离开她死去，真的好怕，或许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内心深处是非常在乎李修缘的。

社团竞选部长的时候，方歌背不下来的时候，毒理实验做不出来的时候，实习被论文折磨的时候…

她大学四年的点点滴滴高光时刻，都是李修缘和付雪陪着她，一时间那些影像重重叠叠，胡婧泽才真正感受到痛彻心扉。

是不是只有失去的时候，才能意识到拥有的一切是多么珍贵？

胡婧泽多想李修缘永远能够健健康康的，和自己毒舌，骂自己，凶自己。

或许某天还会带一个明眸皓齿的嫂子站在她面前，损自己。

可是，可是怎么会现在这样。李修缘就两个月可活，那也就是六十几天。跟他们认识的一千五百多天相比，不过弹指一瞬间。

"婧婧，没用的。"

李修缘靠在厨房门框上，苍白地笑笑，他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我不信什么暗网买你命，我不信什么豪门华裔的势力这么大，你现在就跟我去医院，我们治疗，一定能治好！一定能!"

胡婧泽强硬压下想哭的欲望，正着神色，拽拉着李修缘跟她走。

但李修缘还是杵在那里，拽不动，气的胡婧泽捶打他。

李修缘任由她打，反而有一丝别人关心自己的欣慰感，惨然淡白地笑着。

"婧婧，不要这样。昨晚我们明明说好了，这样就是最好的，对我老爹的李家，对我老妈的凌家，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了。婧婧，我现在还不是个废物，不要这样哭，我会心疼。"

李修缘抬手擦了擦胡婧泽的眼泪，满腹疼惜，喉结滚动着，手指摩挲着胡婧泽的脸，有一瞬间像临死的父亲，放心不下年幼的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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