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宝进屋之前,吩咐官差在门外把守,不要让外人靠近。
然后,他把那个贴封条的匣子递给刘满仓,说:“刘爷爷,这是案子的赔偿,您打开看看。”
刘满仓感觉这个匣子沉甸甸,沾着泥土的双手有些颤抖。
七宝以为他不敢撕开封条,于是帮忙撕开,并且拿出赔偿清单,念给他听。
刘满仓打开匣子,眼神呆滞,忽然流出泪水。
七宝以为他是喜极而泣,于是微笑道:“谅解书不是白写的,放眼岳县,此案的赔偿大概是最多的。”
“您是否满意?”
然而,刘满仓突然把匣子重重地砸地上,悲痛地呜咽,一把鼻涕一把泪,激动地说:“杀人偿命!杀人偿命!”
“我宁愿不要这些金银,他害死小鹰,他应该被拉去菜市场砍头!”
“呜呜呜——我家小鹰那么孝顺……”
方哥儿伸出手,抚摸刘满仓那瘦骨嶙峋的后背,一言不发。
七宝察言观色,叹气,对刘满仓安慰道:“刘爷爷,这样办案是为了保护你的大孙子,避免别人添油加醋,说难听的话。”
“官府绝对没有偏袒凶手的意思,他这辈子要把牢底坐穿,别想释放。并且,官府已经没收他的全部家财,案卷已经送往京城刑部和大理寺。”
“如果您不信我,可以问方哥儿,也可以亲自去问县令。”
刘满仓用手背擦眼泪,哽咽道:“官府对我好,我知道。”
“如果县太爷不查案,我连小鹰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我不怪官府。”
“我恨那个杀人凶手,恨他!”
方哥儿依然沉默,弯下腰,伸手把地上的匣子捡起来,重新放到刘满仓手里。
与刘满仓的感受不一样,方哥儿对凶手周叔恨不起来。因为他明白,幕后真凶是他亲娘韦秋桂。
是韦秋桂非要杀他亲爹刘鹰,就算周叔拒绝动手,韦秋桂还会找别人当凶手。
在方哥儿内心深处,他对亲娘韦秋桂有感情,对亲爹刘鹰反而陌生极了。所以,这是他脑海里的一笔糊涂账,如同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刘满仓重新打开匣子,眼泪汪汪,用苍老的手把金、银、铜钱和玉分成两堆,说:“方哥儿,一堆给你,我和长生留一堆。”
七宝见他想通了,长长地松一口气。
方哥儿心里感到温暖,微笑道:“爷爷,不用,我得的赔偿和您一样,我已经有了。”
“刚才七宝哥对我说,最好用这些财物买田买地、买宅院铺面,免得被贼惦记,您也考虑一下。”
刘满仓点头答应,盯着匣子里的金银发呆。
他这辈子,头一次见到这么多钱,但这些钱偏偏是小儿子的命换来的。
他丝毫也高兴不起来,反而一看到这些金银就流泪。
如果可以换,他宁愿用这些金银换小儿子刘鹰活过来,他宁愿继续当穷光蛋。
刘长生人小,却懂事,端水给方哥儿和七宝,还腼腆地笑。
方哥儿接过水碗,轻轻搁桌上,然后摸摸刘长生的头顶,微笑道:“今天咱们一家人一起吃顿饭,我买了米和肉,放在马车上,咱们一起去搬东西进屋。”
刘长生兴奋,蹦蹦跳跳,像方哥儿的小尾巴一样,跑去马车旁看。
方哥儿先提出一篮子鲜果,递给他。
刘长生连忙用双手接住,他力气小,提得吃力,但十分欢喜。
方哥儿又用肩膀扛一袋米进屋,再转身去拿装猪肉和白切鸡的菜篮子。
刘满仓看见他拿这么多东西进屋,眼泪又夺眶而出,此时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这真是自己的大孙子,关心自己,不像外人。
七宝笑道:“莫哭,莫哭。一家人相认,是好事,应该欢喜。”
“老天爷看见你们相认,老天爷也欢喜。”
刘满仓一听这话,使劲点头,又哭又笑,目光粘在方哥儿身上,越看越喜欢。
方哥儿干活习惯了,没把自己当客人,主动走向那简陋的厨房,收拾收拾,然后淘米煮饭。
相比而言,七宝没这么勤快,毕竟他在家基本上不用做饭,家里有丫鬟干活。不过,他也不好意思闲着,于是帮忙剥蒜、烧火。
方哥儿问:“长生,菜地有什么菜可以吃?”
刘长生笑眯眯,脆生生地说:“葱、大蒜、生姜、辣椒、丝瓜……”
因为刘满仓不去城里卖菜,身子骨又老,家里人又少,所以种菜不多。
方哥儿笑道:“每一样都弄点过来,今天咱们打牙祭。”
刘满仓的笑容变多,眼泪变少,一手牵小孙子长生,一手提菜篮子,去菜地摘菜。
七宝又给官差赏钱,让官差去帮忙挑水回来用。
原本冷冷清清的简陋茅屋,终于有了热闹、欢喜的迹象。
方哥儿往灶里添火蒸饭之后,去切白切鸡。
白切鸡是熟的,剁成一片一片,摆盘即可。
他本来想搞个酱油辣椒碟,但这个厨房里根本找不到酱油,甚至连盐都少得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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