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星并未作答,白霜霜的牙在唇间挤出朔月的形状,被眉笔涂画过的脸有些蜡黄,这与脖颈处的白形成鲜明的对比。
“你就知道笑,不如来我店里做个跑腿的,以你这机灵劲,赚的估计比你现在还多!”红霞姐瞪了他一眼,打着算盘说道。
“哈哈,红霞姐,张家姐姐也是这样说的。”
“玉瑶是个好姑娘嘞!”红霞姐停下了算盘,朱唇微张、嗬嗬笑着说:“在大成酒坊里头,阿星指不定还能混成个姑爷呢,到时候,那可不得天天吃烧鸡啊。”
“烧鸡来咯,客官!”
风风火火,后厨门帘一卷,一灰色短衫老者一手持盘、一手持袋,这老者抬头一看:“哟,原来是阿星啊,这是刚出锅、现切的,别听小霞瞎说,那男儿志在四方,你还小,可不能给她教坏咯。”
阿星又嘿嘿一笑,左手接过用纸袋打包好的烧鸡放在桌上,右手再接过还飘着热气的一盘烧鸡,三只鸡腿整整齐齐地摆在盘边。
“杜老,红姐啊!这烧鸡凉了可就不好吃了。”,阿星随手拿起一块丢进嘴里,皮滑、肉嫩,鲜甜的味道伴随着烧鸡的香气,瞬间滋润了浑身每个角落。
风卷残云、狼吞虎咽。
当阿星把一只鸡腿小心藏入木箱,盘中只剩下一枚朝天的鸡屁股。
沿唇舔了一圈,左手长袖一擦,阿星起身背起木箱、拎起纸袋,行至柜台边,悄然在柜面放上一两碎银。
“给多了。”红霞姐没抬头,额间的秀发随着算盘摆动。
阿星抬步跨过门槛,三角小旗摇了摇:“记账上。”
吃了就走,颇有事了拂衣去之感,阿星喜欢这感觉,可才出了烧鸡店,他就有股不祥的预感,好似有人在盯着他看。
小步跑了起来,烧鸡在翻腾、小旗在跳跃,可在丁巷的巷子口,一位精赤着上身的中年人已经堵在那儿了。
“听说,你小子今天骗来十多两银子?嗯?”
阿星还未缓过神,身后又冒出来两人,一人扯住了木箱,一人摸着阿星的术士长袍。
“你们认错人了吧?”
“你来看看,我有没有认错?”中年人黝黑的粗壮手臂往身后一抓,高瘦的老者像小鸡一般被丢了出来,他趴在地上,就像一个倒着的“大”字。
老者趴在地上吃力的抬了抬头,灰白的长发像枯草般乱成一团,马字脸上左眼乌青青,流淌出的鼻血染红了嘴边的胡须,白的红的,看去甚是凄惨,那老者哑声开口:“阿星,我,我。”
“卢大师,你怎么...”,阿星奋力挣脱开身边的两人,蹲着将卢大师翻了个身,虽说同行是冤家,可毕竟相识一场,他抬首星目瞪着领头的中年人:“你们真当凤凰城没有王法吗?”
“这是李管事远房侄儿的朋友。”,卢大师在阿星耳边小声提醒道。
凤凰城城主赵沐是齐王的妹妹,这让凤凰城在齐州有着超然的地位,城内并无府衙,而是由杂事府掌事李顾乐协理,虽是协理,可这凤凰城内那么多琐事,怎么可能让城主上心呢?
李顾乐位居六大掌事之末,可对于阿星、卢大师而言,那已经是天大的人物了。
好似看透了一切,也明白李掌事对这一老一少意味着什么,中年人随意摆摆手:“借我们兄弟十两银子,你们就可以走了。”
十两?
阿星悄悄摸了摸兜里的一两碎银,孝敬给马福酒楼管事一两,烧鸡又用去一两,哪来的十两银子?
低头看着卢大师的脸,好惨!
只给一两银子会被打,不给也会被打,好像没得选。
摸了摸身后木箱上的三角小旗,按着小旗用力一推、从暗格里一掏,一柄二尺短刀已握在阿星手中。
站起身将短刀空劈了三下,阿星紧握刀柄对着中年人说:“如果我说不呢?”
“哈哈哈!”
“哈哈!”
领头的中年人双手抱肘并未说话,倒是阿星身后的两人已笑出了声。
“你个小屁孩,你知道我们李哥是谁不?”
“你的刀都没开刃,吓唬谁呢,哈哈。”
阿星左右挥舞了两下短刀,看看中年人,又看看身后两人:“管你们是谁,我就明白的说,我这没有银子,我练了十七年的刀,不信你们试试!”
“就你?哈哈哈,我李哥绰号朱雀神龙,你听过没有?”
“我李哥说了十两就是十两,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把你俩找个地儿埋了,我们也一点事都没有。”
“阿星,你就给他们十两银子吧,钱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卢大师瘦嘎嘎的双手抱紧阿星的小腿,老泪横流,鼻血染过的胡子一跳一跳:“本来你也赚的不干净,大不了,以后我卢馆发达了还给你,真的,我保证。”
“呸,你这老头!”,用力抽了抽脚,居然还挣脱不开,阿星心底暗骂,汗水从前额滑下,有点痒。
不想,这时中年人已缓缓朝着这边走来,阿星颤抖的右手举起短刀:“你不要过来!你真的不要过来!”
越来越近,距离短刀越来越近,阿星闭上眼,用力一挥。
这是他十八年来第一次,用刀劈向木头以外的东西。
没有血流成河的场景,阿星只觉一瞬间手腕脱力,胸口如被巨石撞到一般,好疼,比被芙姨用藤条打还疼。
刚回过神,他已躺在巷壁边,木箱碎在身后、三角旗断在手边,第一思绪是:“我是死了吗?”
幸好,听到了其他声音。
“陆钾、陆益,给我搜,搜不到十两银子就把他俩丢去喂猪。”
……
“李哥,这上下搜遍了,可就一两银子,还有成串的六个铜板。”
“那是前朝的铜板!陆益,你个没文化的!”
“这臭老头敢骗我,两个都给我打!打完丢去喂猪!”
恍恍惚惚间睁开眼,阿星看到那四条腿在卢大师身上飞舞,灰白的长发不时跃起、再落下,当视线穿过这四条腿,一个模糊的黄色身影在靠近,好像是她?
“喂,你们这样做,不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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