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证大师今年九十一岁,经历过太多兴衰荣辱,也见证过太多惊世之才。
在他的青年时期,正是七十年前的夏蛮大战,中原神州混战,烽火燃遍山河。
“通化显圣真仙”剑荡群魔,一人一剑,扶大厦将倾。
“峨眉剑仙”持剑平乱,六剑破六王,倚天定乾坤。
双仙临凡,群星闪耀。
乱世之中英雄豪杰遍地,天骄如云,人龙如雨。
方证作为“大争之世”的见证者,在心气与心境上,他都比玄慈高出了不止一筹。
天道有选,天意难违。
同身藏大道之机的人为敌,不亚于是在与天命为敌。
还不如因势利导,顺水推舟,巧结善缘,化天命于己身,借造化于大道。
心中有着成算,方证对待邱白的态度都亲和了几分,举手投足善意连连。
“白尊者,你替我们少林寺,除掉了金刚宗的叛徒余孽,实乃是大功德一件。”
方证的有意示好,让人有些不明所以,但思考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坑点,也没有就瞻前顾后的必要了。
一次性拿到四门七十二绝技的机会,可真就不多。
大力金刚指,刚猛至极,起来,威力丝毫不逊色于幻阴指和一阳指。
甚至因为有洗髓经“金刚之躯”的加成,硬碰硬对决,比起两门老指法,大力金刚指还要稳稳强上几分。
今天的“金刚佛”显圣,逼格满满,邱白对传说中的金刚佛魔神通,十分期待。
但是…
越是渴望,越要冷静。
需要留时间缓冲一下。
顿了顿,邱白一本正经道:“方证大师,您先将玄苦首座送去疗伤吧,金刚宗一事,我们回少林后再谈。”
不急不躁,心境修为亦可…方证看着邱白的眼神略带欣赏,道:“正当如此。”
……
事情告一段落。
近千号人从连天峰下去,一路上,竟没怎么发出声响。
明月高悬,在天空洒下万里清辉,月色无边。
下山的每一个人,影子都被拉得很长,窸窸窣窣的行进声,使气氛更显沉重。
少林这边的人,脸色皆不太好看,但有方证亲自出面打圆场,暂时无人发作。
而跟着邱白上山的这些人,也个个都是人精。
玄苦败的实在是太惨,这种时候说风凉话,或者吹捧邱白,无疑是在激化矛盾,属于是两头不讨好。
沉默是最好的选择。
一路无话。
众人行至初祖庵的塔林前时,迎面撞上了面色苍白的玄慈方丈,他之前以秘法替玄苦化药,动用了不少元气,现在才缓过来。
“玄…玄苦师弟!”
看到玄澄身旁半死不活的玄苦,玄慈方丈目眦欲裂。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玄苦师弟为什么会这样?”
“方丈师兄,世尊显相,但玄苦首座还是败了…大败!”
澄净指清波不绝,玄澄平静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惋惜。
玄慈惨白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世尊显相,这如来神掌还是被破了?”
“唉…破了!”
三渡神僧中的渡厄,叹服道:“还是正面破除的,那通神的一指,超出想象。”
“灵犀一指,名噪江湖,果真是名不虚传。”
“白尊者虚怀若谷,气度也是非凡,处处手下留情,是我小觑天下英雄了。”
白胡须的渡劫,黑胡须的渡难,也都是叹服的情绪。
常年在镇魔塔里修炼,三渡神僧没有什么城府,思维想法和道德观念都很朴素。
方才的连天峰一战,他们近距离观战下来,震撼异常,已然被邱白给折服。
虽然不知道玄苦为何实力大增,但那世尊显相的一掌,他们三的金刚伏魔大阵,还真没有信心能接住。
可威力如此浩大的卍印,最终却如凝固一般地停悬于地,消解的无声无息。
类如神迹降世。
那一刹那的所造成的震撼,三渡到现在还未平息。
“啊!”
玄慈两眼一黑,心神激荡,险些跌坐到了地上,鲜血从嘴边缓缓地流了出来。
“方丈,不可过执啊…”
闪身上前,方证单手抵住玄慈的后背,易筋经真气注入,玄慈的脸色好看了不少。
方证撤回手掌,痛心问道:“你把药,给玄苦了?”
“是的,师祖。”玄慈神色落寞,怒气和心气一同不在了,中气流失,老态尽显。
“阿弥陀佛。”
悠悠一叹,方证道:“接下来的日子,你就好好休养吧,少林的事,我来照看。”
方证从前也是少林方丈,而且他那一任,那是少林两百年来,最难的一任。
北蛮入侵,山河破碎;九子夺嫡,风雨飘摇。
但方证凭借着智慧和谋略,愣是一步也没有走错,还压宝压中了“真龙”夏宣帝。
有着从龙之功,少林寺成了乱世中罕有的受益者。
势力不退反进。
若不是有武当张真人横压一世,少林寺还真有可能在方证手下做成武林至尊。
故而,同为少林方丈,师祖方证是玄慈最钦佩的人。
“那就劳烦师祖了。”玄慈目光愧疚,比起方证师祖,他差的实在是太多了。
一想到不日之后,东窗事发,他还要给少林寺蒙羞,玄慈的心里就更不是滋味。
心灰意懒,玄慈将手中的掌门令,一并交递了过去。
“师祖,玄慈能力有限,德行有亏,难以再担当大任,少林就托付给师祖您了。”
不顾方证阻拦,玄慈挣扎着跪到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挥出一个隔音气罩,方证沉痛问道:“难道江湖上的流言蜚语,竟都是真的?”
“是真的师祖,我所犯之罪孽,终是找上门了。”
“唉…冤孽…”方证脸色无比凝重,“那孩子真在少林?”
“在!”玄慈再次磕头。
“早做安排吧…”
方证幽幽道:“少林寺律法森严,一旦事情公开,你的孩子我也没办法保住。
必须明正典刑。
所以,你尽快安排他还俗下山吧,走得越远越好。”
“玄苦师弟…他…”
“三年。”
方证打断玄慈道:“玄明最近恰好也入了止,戒律院首座之位,可以让他顶上。
玄苦受了你的丹,接了你的业,但是少林寺,最多只能给他三年的时间。
大风将起。
这天下,太平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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