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湿红着眼看他,嘴唇微张,没有说话。
他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忽地就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低了头,声音低哑发颤:“你娘……她还好吗……”
“我娘?”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般,少女猝然低笑出声,连眼泪都笑出来,“我娘她还好吗?还好吗……”
她几乎笑得岔气,泪却一滴一滴滚落脸颊,“你怎么有脸问出这句话的?”
“我娘……”她仰着满面泪痕的脸,被泪水濡湿的黑睫无意识地阖动,声音空茫,“你不知道吗?她早就去世了啊,在你离开后的第十三年,过年前的最后一夜,被人活活掐死在了你们以前生活过的那座院子里……”
“你不知道呀……”
“你怎么能不知道!!”
她蓦然大吼一声,整个人全然崩溃,站起身猛地就对着身前的人扇过去了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庭院,远远站在门口的江行舟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眼睁睁看着他那江家无人敢惹的七叔就这么硬生生受了自己女儿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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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外守着的护卫听到动静就要强冲进来,却被江行舟拦住,“欸欸欸?干嘛呢?我七叔有吩咐你们进去吗?一边儿待着去!”
“可是二少爷,七爷他的身体……”一名护卫欲言又止。
江行舟皱了皱眉,仍挡在前面,“七叔自有分寸,需要你们担心?”
护卫动了动唇,终还是朝他抱了抱拳,退至了一边。
不多时,门外又多了一道身影,江行舟抬眼一看,却是云晨,不禁纳闷道:“你怎么来了?”
七叔来的消息他可谁都没告诉呢,这人是怎么知道的?
云晨没说话,跳开视线,移至院内那道纤细身影,捏着拳想进去,可想了想,还是止住了步伐,同江行舟一样抱臂靠墙站在了门口。
两人一左一右跟两尊门神似的倚在那里,倒比那群护卫还像护卫了。
院内。
鹿呦收回颤抖的手,胸口起伏不定,呼吸也不稳,下巴却昂得很高,声音沙哑带着恨意:
“我作为女儿,按理不该对你这个父亲动手,但这一巴掌,是替我娘打的,她盼了你一生,可致死都没有盼到你回来……”
鼻尖酸涩难忍,泪水不受控制地淌下,她闭了闭眼,竭力想止住,可是一想到娘亲,心就像是被扯开了一个口子,冷风呼啦啦地往里灌,痛得尖锐。
对面,被打的男人先是怔愣,眸光空洞似不理解她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随后便是猛烈的咳嗽声响起。
孱弱的身体压不住过于强烈的情绪波动,又是一口鲜血被呕出,赤红点点溅在雪白襟衫,衬着他惨白脸色,像是个即将步入棺材的将死之人。
鹿呦紧了紧手指,心微微一提,下意识想问他怎么了,可最后却什么也没问出口。
江少煊喘息半晌,惯常爱洁的他这一次甚至没有用帕子擦去唇间滴落的血渍,只是呆滞在那里,唇瓣蠕动,低喃重复:“死了……香如死了……”
“人都死了,又做出这一副深情的样子给谁看。”鹿呦嘲讽一笑,低了低头,眨去一滴泪,“她只是个凡人,又是个弱女子,你凭什么以为她能在凡界那种动乱的地方一直平安无事?”
自百年前赤辰大战后,凡界便一直处于兵戈扰攘,动荡不安的状态,因与妖界接壤,所以时不时便有妖族入侵进来大肆劫掠一番,百姓活得苦不堪言,后来有修士介入驻扎在边境,才稍微好一些。
但修士防得了妖族人,却管不了人族内部的矛盾和战乱分割,匪患四起,野荒民散,恶念丛生,鹿呦她们所在小村落因处于大山深处才得以一时安宁。
可即便这样,她十三岁那年,仍有匪贼闯了进来,屠戮了近半数的村民。
那一晚,月光很亮,大雪漫天,门前新贴的对联上溅满了鲜血,狗吠声号啕不绝。
前世,她被打晕在地,对方误以为她已死,才捡回一条命。
而这一世,她却是凭着云义前世教给她的禁身咒,成功反杀了两个贼人,并砍下他们的头颅喂了狗。
禁身咒只是一句简单的咒语,即便没有灵力也可以使用,只是对修士无用,对凡人也只能挟制他们短短一两秒。
但猎物和猎人之间的关系,有时候也只需要这一两秒就够了。
可人虽杀了,她重生醒来时,鹿香如却早已断了气,她还是没能救得了她。
那一夜,她抱着娘亲的尸体,跪坐在雪地里,几乎被冻得麻木……
想起往事,鹿呦便觉得有些不能呼吸,看着男人的眼神也越加冰冷。
她曾幻想过无数次自己的亲生父亲长何种模样,却从未想过他会如此年轻,看着竟比自己都大不了几岁。
不过想想也是,修士嘛,长得老反而不正常。
江少煊却完全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双目无神,坐在那里不言不语,宛若瞬间沧桑了好几岁。
直到许久他手一颤,猝然抬头看她,眸里尽是血色和泪光,声音急迫而嘶哑:“我后来派人找过你们的,找过的,可是没有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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