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听到大红衣夸赞他剑道,陈长安还来不及开心,便又被大红衣当头泼了冷水,“眼下三十五州乾榜汇于京都,既有着李渔、慕容自在这些气运不俗的八品,还有着白家月亮这样,一出世就是六品的,你这点境界,即使靠着那手当归,也是不够看。”
陈长安揉了揉眉心,觉着头疼。
还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没法子,境界提升不了,只得专心悟剑。
陈长安按剑不语。
城门渐近。
大红衣说京都透着一股子胭脂气,实则有失公允。
景朝的都城,高有二十一丈,底宽三丈,用的无一例外是琉璃玄武岩钳砌。
每块墙砖烧制好后都刻有工匠籍地,钳砌时则要加上监工姓名,等到验收合格后,再由验收官吏签发。一旦出现问题,层层追查,连带处死,祸及三族。
是以,这座城池五百年来,从未有过一处塌方损毁,比起那些常年需要修缮维护的城池,无疑要雄伟坚固的多。
陈长安一路遇见不少关卡,无不是兵甲森严,可唯独这座,约莫是五百年盛世的底气使然,京都西门城楼上的守备军不过数十,唯一能彰显不同的,也就城楼上数十张,需得十人方能张合的巨型床弩。
那些床弩是专门用来针对风隼的禁空符器,每张床弩上都备有九根丈许长的巨箭,尽皆刻满符篆,一旦张弩射出,一箭就抵得上五品化婴境的倾力一击。
寻常城池,一门之地备有三张床弩都已是极致,位置紧要些的,则配有六张,一些个边陲要塞,最多也就九张。如京都这般,配备数十张的,除去彰显世间第一等的气势外,别无他用。
为此,不少狂生在中书院的授意下,大肆指摘枢密院,称其作风浮夸,行事愚蠢,置边陲将士性命而不顾。掌管大景军备的枢密院,丝毫不为所动,连句辩解也欠奉。
枢密、中书两院历来不睦,其中龃龉之事不胜枚举,外人只能看个热闹,唯有身处其中之人,才知晓刀光剑影,人头落地的可怕景象。
眼下负责维护秩序和检查户牒的西门守备军,是中书院连夜抽调过来的京畿卫精锐。
门侯是位鹰眼勾鼻的中年男人,胡先勇。
靠着父辈荫蔽在京畿卫领了份差事,二十年来点头哈腰俯身做小的,前不久才入了京畿卫宣节校尉大人的眼,被他看中,最后走京畿卫游击将军的路子,领了份巡防营都头的差事,统了百来人的队伍。
这次三十五州学宫乾榜入城,中宫早下了诏令,要护卫好京都周全。于是负责京都防卫事宜的京畿卫上下调动,他趁此机会,下足了血本,才让校尉大人给他谋了个肥差,摊上门侯这么好差事。
西门往来无权贵,出城入城所为何事?
倘若没得银钱打点,那还不是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这些时日下来,他已捞回不少好处,连带着往日不敢去的添香楼,昨夜也去潇洒了一番。
那嫩得出水的小娘皮,啧啧。
出神间,目光落在入城队伍上。
胡先勇眼力不差,一眼就瞧出了朱厌那辆马车价值不菲,当头拉车的,更是不得了的奔霄龙驹。一般坐得起这种马车的,非富即贵,还得是顶尖的那种。
可仔细打量几遍,并未在车身上瞧见任何京都权贵的标志,也不是地方豪族,这让他不禁起了几分心思,再加上驾车的马夫,显然是女扮男装的娇俏小娘子。
需得乔装打扮的,必然是避人耳目,都藏着不可为外人道的图谋,说不得就是细作谍子。
胡先勇起了贪心,却并不打算自己出面,而是安排手下前去称称斤两。
叫过两人嘱咐一番,但凡发现有一丝异常,立即拿下。
听说最近监察院的夜照司,正在四处翻找谍子,他可不介意送给对方一份功劳。
两名心腹守备被他差了过去,当前一人,年岁颇大,极好女色。走得近了,看清车前朱厌样貌,一双招子便瞬也不瞬地落在她脸上。明明是一副小厮打扮,却只觉就是那些风月场的清倌红牌,也不见得有如此美艳姿容。
于是色从心中起,他明明是来试探底细,却失了神智,拿出往日作派,伸手朝朱厌身上摸去,兀自说道:“不要乱动,京畿卫守备检查。”
朱厌似笑非笑,淡淡看了他一眼,那只手掌还未近得身前,一股无形气机斩过,便被齐腕切断。
手掌断落地上,血如泉喷。
朱厌端坐不动,不沾半点。神情淡淡地看了眼抱着断腕哀嚎的守备,笑语吟吟道:“再叫,舌头就没了。”
哀嚎顿止。
一旁年轻守备赶紧拉过同袍护在身后,如临大敌,一退再退。
小心后撤走十步后,他才敢眯起狭长眸子,仔细打量对方。
敢对京畿卫守备出手,还一副有恃无恐样子的,要么是大有背景,要么是修为深厚的修真者。
无论哪种,都不是他这个小卒子所能招惹的。
正打量间,听得她轻柔的声音,好似只是在问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道:“眼睛不要了?”
哪敢再看,扶住只敢喘息的同袍,身形再退数十步。
此刻胡先勇已带上五十人赶了过来,全身甲胄握刀配盾的五十京畿卫,迅速依照军中消磨修士气机的战阵合围,将马车团团围住。
朱厌坐在车前,对周围一切无动于衷,甚而是闲暇以待。
原本等待入关的行人,早被这阵仗吓得远远躲开,只敢在远处张望,留出城门当中数十丈空地。
世间道理,这些贩夫走卒明白一个,看热闹,需得活着才行。
车外动静不断,车内人陈长安皱了皱眉,看向大红衣,小声问道:“师姐,咱悄悄进城不好吗?”
四十年前赵武王镇压住大景修真界以来,各州之地,或许有修真者敢对府军露出爪牙,但到了京都,都得老老实实盘卧着。任你是何等修为,哪怕是三品神游这样的真君境界,一支御卫军就能压制,而京都里,这样的精锐可远不止一支。
陈长安除去在宣宁府闹出了大动静以外,低调一路,到了居不易的京都,更不想招惹出什么麻烦。
大红衣握着赤葫,神情自若,开口道:“不弄出点动静,那些人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二十年前的雪夜,她离开京都之后,便是再也没回来过了。
陈长安闻言,顿时没有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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