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在给一大帮人开会呢,楠楠乖乖的,好不好?”
“开会,开会……”
“楠楠啊,平时基本都不开口说话的,这,一见到你,一下子说了这么多字。你知道的,脑瘫儿开口说话是非常困难的。楠楠也非常认生,见到陌生人,或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里,他就会非常恐惧。他不开心的时候,烦躁的时候,还会打自己。”
因为和楠楠的渊源,我得到了一份到脑瘫儿康复中心工作的机会,做了康复中心的康复师。
康复中心和收容中心,是脑瘫儿福利院的两个机构。
到康复中心上班的第一天,我见到了卫辰。
卫辰在康复中心做义工,每周六、日早上八点,他都会准时到康复中心帮忙。换上康复师服装的他,作为康复师,也要接受一段时间的专业培训。一般,是上午培训,下午去康复室帮忙。
在康复师培训室,一位专业培训师在给我们新进的几个康复师讲课。这位专业培训师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长着浓墨一般的眉毛,齐肩卷发,卷发染成暗酒红色。素颜,说话铿锵有力,看着像四十岁的样子。
“用一句流行话来说,我骨子里就是一个女汉子。经历造就了女汉子。其实当时修这个专业,是因为我是未婚先孕的,我的女儿生下来,到了五岁还不会说话、不会走路,一检查,说是脑瘫。你们不知道,当时我觉得天都塌下来了。”
我们静静的看着她,听她讲。
她在台子上走来走去,微微笑着,继续讲述。
“一年以后,我当时的老公跟我离了婚。半年后,我带着我的女儿,到美国专修康复专业。也在大学找到了我的第二任老公,当时我的导师。现在,他跟我一起在中国生活,在做脑瘫儿方面的医学研究工作。三年前,我的女儿得了一种血液病,被带到天堂做了一个天使。”
说到这儿,有的培训生长大了嘴巴,同时流下眼泪。
“生命真的太脆弱了,真的真的太脆弱了。直到今天,我一直觉得我女儿从没离去,她生活在我的心里,她是我活着的信念和精神。”
培训室里响起了掌声。
“今天我给大家讲我自己的事情,是为了让大家知道,我们做康复师,这样一个职业,前提,一定是因为感情。这感情可以是爱,可以是怜悯,也可以是对生命的敬畏。对于我来说,康复专家,这不是一个职业,这是一份我对我女儿的爱。对你们呢?你们也得想清楚,自己做康复师是为了什么?仅仅是为了高薪?还是因为爱?”
她看着我们。
“没有爱,康复师这个职业,是做不下去的。帮助脑瘫儿做康复训练,是非常非常需要耐心的。同时,也是非常美好、非常快乐的一份职业。”
接下来,她讲了一些康复师的专业知识。
吃午饭的时候,在康复中心的食堂,卫辰打好饭,走过来,坐在我的对面。穿着工作服的卫辰,胸前别着义工的天蓝色牌子,清爽的短发,简单的笑容。想起十几年前,穿着宽松校服的我俩,在教室里面对面坐着吃饭。卫辰总是把他饭盆里的肉块,夹到我的饭盆里,给我吃。
“卫辰哥,你来这里做义工多久了?”我问。
卫辰依然把他碗里的鱼肉块,夹进我的碗里,抬头朝我笑笑,那微笑和十几年的微笑,一模一样。
“回国第二年春天吧。”
“哦。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做义工呢?”
“你还记得吗?我们小时候也有一个这样的玩伴。”
“她叫雪莉,她的姐姐长得很漂亮,叫茉莉。现在,她姐姐在我们那里的县医院上班。听我妈说,雪莉虽然是脑瘫,但是也嫁人了。嫁给村里一个光棍,叫马坤。平时是安装电视接收器,修电视机、录音机什么的。手很巧。”
“珊珊,你忘了,雪莉还有一个哥哥,跟我们是一届。”
这是一段悲伤的儿时记忆。
“他叫雪刚,中学的时候出了车祸。我记得的。”我说。
“雪莉不仅天生脑瘫,她的眼睛还看不见。雪刚出事以后,把他的眼角膜移植给了雪莉。雪莉带着她哥哥的眼角膜活着,替她哥哥看着这个世界的一切。”
卫辰说。
“这么多年,这件事情一直震动着我的心。有的人天生是不幸的,但也是幸运的。”
我点点头,非常赞同卫辰的话,“恩,对,因为这个世界,还有亲情、友情和爱情。”
“珊珊,我们……”
“我们还是好朋友。”
“等等,我们能好好谈谈吗?什么都撇开,什么都不管,就你和我,我们俩的事情。”
“卫辰哥,我们什么都撇不开,不是只有你和我,你还有家庭,有老婆孩子。好了,我吃饱了,去工作了。”
一和卫辰谈起这件事,我的心里就怪怪的。包括有时候,一看卫辰的眼睛,我的心里也怪怪的。卫辰现在毕竟是一个已婚的男人。就算我们俩再有扯不断的感情,又能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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