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志廉摇头,“鸿胪寺跟去的人回报说,县主倒是问了那赤松珠不少吐蕃的风土人情,还输了他几件琉璃器皿。”
“琉璃器皿?”御案后的皇帝扫了眼自己屋里刘绰进献的琉璃摆件,不自觉笑了起来,“她是个聪明人,绝不会拿自己的婚事开玩笑,更不会浪费时间做无聊之举。莫不是想跟吐蕃人做生意?”
国子监太学,韦澳实在按捺不住去找李德裕,“二郎,你还坐在这看书?听说了没有?嫂···县主这两日是什么意思?一天到晚跟那个赤松珠黏在一起,赛马踏春,赏吐蕃乐舞,又唱又跳,又是陪玩又是陪吃的!你就不着急?你可是为了她守身如玉,到现在都没尝过女···”
李德裕深色平静地打断他的话,“莫要胡言。我自是信她。绰绰不会做无端之事。”
韦澳急得跺脚,“可如今长安城内流言蜚语甚多,说县主被赤松珠迷惑,你就不怕嫂夫人真被那浮浪子给拐跑了?”
李德裕的视线重新回到书本上,目光坚定道:“清者自清,理那些流言作甚?她若真与赤松珠有些什么,又怎会如此大张旗鼓地与他外出?”
“可···”
“怎么?你是觉得我比不上那个吐蕃王子?”李德裕笑着反问。
“那自是比不上你的!这小子马球打得是不错,骑术好,相貌也还行,可他不会下棋啊!嫂夫人这么喜欢下棋的人定然看不上他!最重要的关口是····”韦澳看着李德裕那淡定的模样不由也淡定了下来,甚至起了戏弄他的心思。
“是什么?”李德裕忍不住问。
“嫂夫人可只送过你诗啊!元夕二首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韦澳夸张地轻轻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啧啧啧,这份情意谁能比得了?害得我每年上元节都得被阿耶念叨一回!”
他潇洒起身,“是我瞎操心了,你接着读你的书吧,我就不打扰了!”
与此同时,赛马输了的刘绰对赤松珠道:“我又输了,王子有什么想问的,只管问来便是,只要不是关于火器制作等关乎我大唐安危的事,刘某定当知无不言。”
赤松珠也不客气,想也不想便道:“你从前住的地方为什么叫桃花坞?”
刘绰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因为一首诗。我很喜欢这首诗,就从里头取了几个字做院子的名字。”
“什么诗?”
刘绰也不扭捏,朗声道: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醉半醒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富者事,酒盏花枝隐士缘。
若将显者比隐士,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花酒比车马,彼何碌碌我何闲。
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几个随行地鸿胪寺官员听完刘绰吟诵的《桃花庵歌》,先是愣住,而后纷纷拍案叫绝。
其中一位年长的官员抚须赞叹:“此诗洒脱不羁,却又暗含深意!‘不愿鞠躬车马前,但愿老死花酒间’——何等超然!”
另一位年轻些的官员则激动道:“‘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妙极!妙极!”
赤松珠其实并不能全然体会这首诗里的意境,只是被刘绰吟诵诗歌时的神情所吸引。见众人反应,也知此诗不凡,忍不住问道:“县主,这首诗是何人所做?”
刘绰微微一笑,目光悠远:“此诗乃是一位隐士所作,他姓唐,名寅,字伯虎。”
“唐伯虎?”鸿胪寺官员面面相觑,“下官从未听闻此名,不知这位隐士现居何处?”
刘绰垂眸,指尖轻轻摩挲着马鞭,语气平静:“他已不在人世了。”
——作为后来者,唐伯虎确实不在这个时空,但她却把他的诗带到了这里。
赤松珠见她神色微黯,以为她是在感怀故人,便安慰道:“能写出这样的诗,想必是个极洒脱的人。”
刘绰抬眸,笑意浅浅:“是啊,他一生潇洒,不愿为世俗所困。”
——而她,却终究无法像唐伯虎那样,真正超脱。
鸿胪寺的官员们回城后,立刻将这首诗传抄出去。
短短两日,《桃花庵歌》便传遍长安——
诗中“花酒”意象与青楼文化天然契合,平康坊的歌姬们争相传唱,一时间“桃花庵里桃花仙”成了最流行的词句。
甚至有人将诗题在国子监的墙壁上,引得博士们褒贬不一。
“此诗语言浅白如话,满是市井之气,到底失了典雅庄重!”
“非也非也,我倒觉得此诗雅俗共赏,颇有魏晋的狂士之风!”
“没听说过这个唐寅啊!莫非是彭城名士?”
“说不得,这诗就是县主自己写的,根本就没有唐寅这个人!”
“县主是何等样人?还用得着拿桃花换酒钱?这诗骨子里透着古愤世嫉俗,县主可是春风得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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