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楼晋承都没在公司里出现过。每周一次的例会也没开，公司里不缺女员工，当然也不缺八卦。

楼晋承楼总，和太太蔚蓝，两人几天没上班。有的说。小两口度二次蜜月去了，有的说两人集体翘班想试探员工积极性。也有知情的说，小公子受伤住院，两口子指不定多操心呢！

前台姑娘今天正准备也早前翘班，拿着小镜子描眉画唇，忽然眼睛一扫，门前进来的不是楼总是谁？

赶紧在公司群里发了个号外，让大家都打起精神来。

大老板今天心情很不好，本来就黑的一张脸，顶着斗大的太阳也没点光亮。

楼晋承在办公室坐了一会，十个经理被丢出来了九个。秘书办的送咖啡进去都缩着肩膀。宏他帅血。

楼晋承从玻璃窗里看到跟了他有几年的秘书缩着肩膀出去。抹了抹脸，往老板椅上重重一靠。

他这几天把自己关在家里，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听，喝酒睡觉。脑子也不肯动。一动就觉得自己悲哀。在女人堆里打滚了二三十年，怎么就在一个结过婚，生过孩子的女人身上栽了跟头。

要说相貌，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连正眼都没瞧过她；性格，奶奶刚收留她的那一年，沉默到几乎可以说是病态。可也正是这种病态的沉默吸引了他。

他自小含着金汤勺出生，身边哪一个不是捧着他，纵着他？狐朋狗友。一招手一大帮，凑在他周围就是热闹。他是聚光灯下长大的孩子，从来没见过阴影里，缩在角落里，像是被全世界都遗忘的人。尤其是女人。

他只是觉得有趣，觉得特别。和人打赌罢了，有什么放不开手的？

谁知道呢？

回国之前他还笃定，自己才是掌控局势。牵着她鼻子走的那个人。在她面前做温柔的丈夫，贴心的搭档，完美的伙伴，让她沉浸在暧昧里，挑着机会明里暗里想要让他瞧清楚，她对他而言完全不相配。谁知道，那些甜言蜜语。那些谎言，他以为随口说说而已，到最后，真正上了心的会是自己？

他遥遥的望着窗外，大楼底下人来人往，没有她的身影。

她回来拿换洗衣服那一天，其实他就在顶楼的阳台上。她不知道，刚回国有点时间他带了女伴回家，就在顶楼的阳台，在她眼皮底下快活。他在心里暗笑她的愚蠢。到最后，这愚蠢是一把刀。戳到自己心窝上了。

那一天晚上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楼晋承按着太阳穴，自己是真不太清楚了。那股叫做嫉妒的情绪，像是被关在牢笼里的猛兽，他从未察觉。也许察觉了，也并未放在心上。直到那天晚上看到冷长风送她回来，看到她脖子上的吻痕，看到她潮红的脸孔……愤怒和嫉妒一刹那冲出闸口，他自己都惊吓到了。

外面又有人在敲门。没来公司这两天，事情堆了一堆，他懒得理会。抓住办公桌上的一台电话丢过去，

乒呤乓啷，电话机砸了个粉碎。

外面的人大概被吓到了，不再有任何声音打搅他。

楼晋承却并没有得到安宁。他心里像有一把火在烧。不，不是一把火在烧。是一炉子的炭。温温的，远看毫无动静，走进了才发觉烫得吓人。他的一颗心，他的整个人就被架在那火炉子上，不至于烧得粉身碎骨，却翻来覆去不得安宁。

他咬牙，抓住手机想要拨下某个号码。脑中忽的一闪，他打定主意，大步走出办公室。

刚才是秘书办的总秘书想要给他看这一个星期的公司安排计划，结果被门里的怒火给吓得站在边上，犹豫不定到底要不要再进去。这时候看到老板拉开办公室的大门，风风火火跨出来，她一个退让不及时，手里的资料撒到地上，满满当当落了一地。

她戴着一双黑边框眼镜，被楼晋承撞得掉到地上。她视力大概很差，两只手在地上乱摸。眼见着就要摸到了，脑子里纷乱的楼晋承没注意，一脚踩上去，就听到脆裂的轻响，秘书办这个年轻的总秘坐在地上，眯着眼睛看那匆匆的身影晃进电梯。

楼晋承觉得自己有点疯狂。他在脑子里胡乱的想，怕什么呢？大不了被她拒绝。那又怎样？她还是他的妻子，她的名字登记在他的名字旁边。冷长风再想翻身，谁让他棋差一招？

就这一招，他已经赢了。这几年是他在照顾那个海里被捞回来的女人，是他在照顾她的孩子。她生产的时候，她险些丢命的时候，是他在前前后后的张罗，给她找最好的医生，给她找合适的心脏。她是个懂得感恩的女人，否则不会答应奶奶嫁给他。

只要她心里记得他们楼家的恩情，他就有胜算。

这么一想，所有堵塞的郁闷忽然之间都通了。楼晋承的心情也稍微好了一点，他坐进车子里，一脚油门踩下去，把车子开得飞快。

不必去想蔚蓝现在究竟在哪里，他笃定她只会在医院。冷长风想要把她抢回去，哪是那么容易的？她不可能会跟着他回到从前的那个家里去。楼晋承一边开车一边想。他越想越觉得有点得意，原来他对蔚蓝也不是那么没有把握。瞧，至少他敢肯定，在没有和他离婚之前，她不会随随便便跟着一个男人回家。

哪怕那个家，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

他这么一路开一路想，好像下一刻就能见到蔚蓝，就能和她冰释前嫌。他的注意力太分散，这个时间点的路况也是在有点太顺畅，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前面路口突然冒出来的那个女人。

急刹车立刻踩下去，车轮胎在地面上摩擦，声音尖锐刺耳。楼晋承的声音因为惯性，猛冲着压到方向盘上，他腹部一阵疼，疼得他有点吃不消。

楼晋承却顾不上这个，车前的那个女人跌倒了。他赶紧开门下车，不知道撞到她没有。

轮胎摩擦地面发出臭气，他闻得有点反胃，更叫人反胃的是一股鲜甜的血味。自有意识似的，直往他鼻孔里钻。

他有点傻眼。车轮底下的女人是个孕妇，肚子很大，血从大腿一直往下，滴到马路上，浑浊的，似乎还夹杂着些黄色白色，说不明白的水。

她闭眼，疼得死去活来，却还活着。

楼晋承忽然吐了口气，她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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