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赵大船也换上了一团坚硬的模糊。
“你不是有干净衣服吗?”
“那衣服是出门跑活儿穿的。”赵大船接过香烟,低头点上。
见有人吸引了刘黑宝的注意,孩子们纷纷凑近米锅,贪婪吸着米香。
“你也不是什么人物啊,只是试图运点儿违禁品,然后编故事哄人?”刘黑宝眯眼看向赵大船,“忽然不太饿了,要不这米饭我不吃了,我走了。”
“别啊,都去叫人炒鸡蛋了,再等一会儿吧。”赵大船蹲下拨动着石锅下的火堆,溅起片片红亮的星点。
“我有些无聊了。”刘黑宝弹弹烟灰,看着混沌一团的天空,周围是隐入黑暗的高脚楼。
“我是相对保守的。”赵大船拨玩柴火,拍拍手,“你听见海蛇说的了吧。他说得对,附近的海防线,算上我有十七个躁动的人。”
“半年前有十九个,海蛇劝说其他势力,暗杀了两个最激进的领头人。熄灭了那两个要亮起的寨子。”
“要亮起的寨子……”刘黑宝缓缓点头,“很形象的形容。”
“点亮寨子难吗?其实不算很难。但点亮之后怎么办呢?”赵大船咬断一口浓烟,“海防线上的海蛇他们会怎么看呢?”
“他们会看见一个又一个本该麻木的人,下意识放下手头的活计,去眺望海防线,去尝试看穿海防线,去试图想象外面的世界。”
“那到时,坚固的海防线就会变成脆弱的海防线,所有人都会意识到那不是什么天堑,不过是一道没多高的墙。海蛇他们会不安,屠杀就会发生。”
“我们没有枪,这里都是我们的家人。”赵大船低头拍拍又潮又硬的衣服,“我们这些异能者又能怎样呢?我们随时可以离开,悄悄翻过海防线没人追得上,也没人会追。”
“海蛇曾经说过,海防线最值钱的,不是那些渔民,而是我们这些有牵挂的异能者。”
“海蛇说我们不应该怨恨他们,而是应该怨恨我们的先辈。怎么就被堵在了海防线?怎么就让这秩序演化了六十年?演化到已经近乎无解了?”
“如果没有外力介入,只靠我们自己。那我们维持住这外出卖海货的资格,就已经需要莫大的勇气、承担莫大的风险了。”
“我不是来听苦衷的。”刘黑宝把烟蒂扔进有些无力的火堆。这里烧饭非常节约柴火,米饭要靠余热焖熟。
“谁不苦?这世道最不缺苦。”他说,“那些泥猴苦不苦?他们可是生活在你口中美好的‘外面的世界’。”
“开门见山些吧。”赵大船说,“你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看看。”刘黑宝轻笑,“但你得让我看看。”
赵大船不再言语了。二人一坐一蹲,慢慢等着饭熟。
拌海菜上来了,里面奢侈地放了酱油。
渐渐的,莫名其妙来了很多人。他们抱着胳膊,站在黑暗里,一言不发,将坐在火堆前清晰明亮的刘黑宝围了起来。
黑暗一时丰富成了一道凝实的墙壁,它更广大。刘黑宝则像被关在了火堆前的明亮里,被四周的黑暗窥探琢磨。
米饭熟了,没人去掀开锅盖,小海螺等孩子围着石锅团团打转儿。
“哎,你吃过粮食吗?”刘黑宝问小海螺。
“没吃过!”小海螺因为即将出锅的大米而兴奋跳跃。她这辈子还没见过大米饭。
“米汤也没喝过?”
“没喝过!”
“为啥?”
“什么为啥?我身体好啊!不需要吃粮食!”
“呵,”刘黑宝轻笑,指着自己的脸说,“那你想想,我的身体也好,我为什么就需要吃粮食?”
“嗯……”小海螺愣了一下,不再跳,这个问题把她难住了。
“不光吃粮食,我还要吃鸡蛋,足足十个。”他又说,“你吃过鸡蛋吗?”
“没有!”小海螺莫名警惕起来,退后了两步。
“赵大船,”刘黑宝看向赵大船,摊摊手,“我又馋了,我要吃鸡和鸭,每样儿一只,一只煲汤一只炒,行不行啊?”
“行。我去杀。”赵大船这次没磨叽,起身就走入了鸡笼,激起一阵咯咯嘎嘎。海防线第一次杀鸡了。
“猛火做啊!我爱吃干巴儿的!”刘黑宝又嚷嚷。
“好。”赵大船在黑暗里应声。
“你小子胃口不错啊。”老赵抱着柴火走出了黑暗,移开小石锅,开始垫火。
刘黑宝不搭理,慵懒搓着脸。
“那老登是谁啊?”搓了几十下后,他忽然指着黑暗一角,出声问道。
“呵呵……”一矮小干巴的老妪从刘黑宝手指的方向缓缓走出。
她黑,皱,模糊的衣服看上去比人更突出,白发几乎掉光了,剩下几绺甚至有些返黑。
她仰脸,对着刘黑宝的手指头呵呵笑着。
“叫我格婆婆就好,我是附近几十个寨子里,哎,最长寿的人。对了,我炒过鸡蛋,鸡也可以让我来炒。”她语速不慢,远没有她的样貌那么老态龙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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