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铎跪坐在棺椁之前,自日出至午后未曾起身,衣袍下摆早已沾了灰尘。他神情沉肃,眼中却并无太多哀戚,更多的是隐隐的克制与谨慎。
当内侍悄声禀告“太后驾到”时,他抬眼看去。
太后着一身素缟,头发绾得极紧,面色白得发青,不施粉黛,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显威严沉静。她步伐稳健,并不急着入内,反倒先在阶前停了一息,似是看了看这座她昔日与先帝多次共行祭礼的太庙。
萧铎起身,正襟危坐,迎上前去,恭恭敬敬朝她一拜,低声唤道:“母后。”
太后微微颔首,走至他身前,亲手将他扶起。
“你如今为君,行礼自当有度。孝子之情,我懂,便也不多言。”
语气温和,却带着一贯不容违逆的分寸。
萧铎垂眸应是,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自幼在深宫长大,对太后的敬畏甚至多过亲近。此刻她亲自来扶,竟让他一瞬生出少年时在长乐宫中听训的错觉。
红珠从身后恭敬捧出三炷香,太后接过,举香于眉,面朝灵位。
她闭上眼,神情凝重,似在默念。香烟飘荡间,那一刻她的背影,竟像极了当年盛年之时的皇后,风华无双,心似寒霜。
香插入香炉的一瞬,太后才缓缓开口,声音冷静,几不可闻:
“先帝以天下为念,一生劳碌,今得安息,也是解脱。”
萧铎听罢,抬眸看了她一眼,眸色微动,却终究没说什么,只与她并肩立于灵前。
太后静静望着那口厚重的棺椁良久,忽地低声道:“你父皇生前劳碌不停又遍寻名药延年益寿,可到头来,也不过是一病不起。他这一生,多疑而辛苦。”
说到“多疑”二字,她语气轻如羽,却有种说不出的寡凉。
萧铎顿住,久久未语。他忽而觉得,自己虽登上九五,却始终走在那群宫墙影子之中——父皇、太后、向妃及皇兄们……他们每一个人,一步步将他推向今天。
他微微垂首,低声应道:“母后说的是,孩儿……记下了。”
太后不再多言,只在香案前缓缓跪下,举起衣袖,叩了一个极沉的响头。
她这一拜,既是送夫,也是与旧日皇权诀别,迎来新的荣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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