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细细回想,她多次承认自己是原阳人,但好像从未说过她是青国人。
没有人会将自己是哪国人时时挂在嘴边,不说也正常。可现在来看……
楚默离在心里无声一笑,重新看向了她,目光不移,道:“他的祖父亦知道你的身世,且在他看来,你应该属于大邺之民,而不是青雍桑淮任何一方,又或者,只要你愿意,你可以属于这四方中的任何一方。”
水乔幽迎着他的目光,看着火焰在他眼里摇曳,与他眼里的那个自己混在一起、分开、又混在一起……
屋里又安静下来,谁也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旁边灯芯发出炸裂的细微声响,楚默离再次出声。
“不过,若是如此,我有一事,想不明白。”楚默离问起时礼听到的第二个重点,“你的身世,杨卓的祖父,如何会知晓?”
蜜饯的甜味散去,药味还弥漫在口腔之中。
水乔幽实在不喜欢,端起茶杯喝了口水。
楚默离心细如发,“还苦?”
清水入喉,药味被冲淡了些许,“没,有。”
水乔幽回话说一半,楚默离又喂了一块蜜饯到她嘴里。
甜味瞬间散开,让人好受了不少。
水乔幽止住话语,瞧着他娴熟的动作,似是也快习以为常了。
楚默离收回手,没执着她给出答案,又道:“你曾经去过雍国,结识了他的祖父,他的祖父得知了你的身世,从而有此推论。或者,他的祖父与你祖上某位先辈相识,以此知道了你的身世,故而如此认为。”
水乔幽握着茶杯,思绪从蜜饯上移开。
楚默离没有定论自己更偏向哪种,先询问她,“你认识兰苍王?”
若杨卓嘴里的祖父,真的是指兰苍王,那他们应该都不仅仅是认识了?
水乔幽含着蜜饯,没有立即回答。
楚默离瞧着她,自问自答:“可是,即使你认识她。以你的性子与谨慎,他这样的身份,你定然是不会让他知晓这些隐秘之事的。以他的立场,应该也不会赞成自己的孙子亲近你。还有,倘若真是如此,杨卓的话,就有些前后矛盾。”
他给她指出道:“既然这件事是兰苍王告诉他的,那怎会还需他向兰苍王引荐你进兰苍王府。”
确实如此,水乔幽没有什么好说的。
楚默离停顿一息,得出定论,“这一切,若不是时礼听错了,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火光这时有被外面吹进来的风晃动,像是依次从两人脸上映过。
那样的光影,让两人的神情显得有些模糊。
楚默离轻淡的声音里带着肯定,“杨卓嘴里的那位祖父,并不是兰苍王。而是,竹海山庄曾经的主人,傅澍,或者与他有关的人。”
毕竟,像她这么谨慎低调的人,知道她身世还是杨卓祖父辈的人肯定不多。
随着他此话一落音,外面的蚊虫声与风声好像在同时消音了。
两人就这样无声坐着,屋里的气氛慢慢变得诡异。
水乔幽定力很好,眼都未眨。
最后,还是楚默离先开口,打破了这种诡异的寂静。
“若是如此,许多事情,亦可以说得通了。比如,他当初为何会从客栈里无声无息的消失;他那所谓的舅父为何会举家迁至丹河;他看起来对你尊敬有加,你虽说不上讨厌他,却对他比对其它人更显疏离;你肯定红绮的消失与他有关,认为他此行会将人带至身边;他如今家世显赫,却愿意两次三番来你这里吃闭门羹。”
谈起这些事情,楚默离又成了水乔幽初次在临渊城里见到的那个驾驭全局的安王,言语间尽显运筹帷幄。
“兰苍王的外孙,雍国的丹河郡王,却与大邺遗民有关联,这事若是让他人知晓,会对他十分不利。他知道你的身份,可你也清楚他的顾忌,故而你们谁也没有泄露谁的秘密。”
水乔幽不做声,不影响楚默离往下推测。
“他这样的身世,对竹海山庄来说,应该是件好事,就算还有他人知道也不会泄露。只是,很多事情不是绝对的。一国王孙与遗民乱党相比,很多人能分得清区别,不难取舍。可若他只想安稳做这王孙,竹海山庄的人可能不会愿意。反之,这王孙他定也做不安稳。除非,他彻底掌控竹海山庄,或者,这世上再无那些大邺遗民。”
楚默离止住话语,用眼神询问他的推测可有不对。
水乔幽思绪从往事中收回,没有说是,也未说否,神色如旧。
两人无声对峙,周围又恢复了先前那种诡异的安静。
过了两息,水乔幽以为楚默离今晚是一定要给她给出回复之时,他忽然将目光收了回去,拿过她面前的汤碗给她盛汤,话语切换自如,“先用饭,其它的,饭后我们再聊。”
水乔幽扫过桌上的饭菜,目光再回到他脸上。
先前他虽有苦笑,但他们说了这么久,他的情绪似乎没有出现过起伏。
仿佛,他们刚才聊了那么久,只是在说些旁人的家常琐事,谈谈笑笑就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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