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她点头,自顾自先上了马车。
阿儒也甩开她的手,闷闷不乐回到车里。
黑衣男子开口:“不如我先离——”
杨烟打断他,握了握他的手,再松开,轻道:“没事儿。”
——
马车带着几匹马入了城,七里县已是张灯结彩,满城浓浓新年味儿。
沿街商铺挂起红灯笼,家家户户正忙着往门上刷米糊贴春联。
杨烟和苏毓并排坐着,无话。
她只能撩开帘子,去瞧街面推着带棚小车,仍在冒雪摆摊卖年娃娃的小贩。
孩童们正围着木架,用脏兮兮的手去摸围着喜庆肚兜的陶瓷小人儿。
耳旁冷不丁传来声温和揶揄:“姑娘这又是玩的哪一出啊?”
杨烟手一抖,帘子落下来。
阿儒却被街景吸引,坐过去探头往外边看。
杨烟才问苏毓:“大哥,你不高兴?”
“没有。”苏毓咬了咬嘴唇,“你能过得自在,我替你高兴。”
“可,九月初六那日不告而别,是我的错,当时着实情况紧迫。之后才知你被囚到紫金宫……阿嫣,我始终有愧于你,常常想,若你真有点什么,我百死莫赎……”
杨烟摇摇头:“你有你的职责,也有你的家人要顾,以后别总死啊活啊的。你瞧,现在咱们不都好好的?我呀,总是福大命大。”
“你倒是通透洒脱。”苏毓叹息,“可宫里头有人已经吃不下睡不着多日了——你的心真是狠呢。”
杨烟头上顿时似密密麻麻爬了许多蚂蚁,她甩甩头,强行剥落掉某种不安,道:“殿下心怀天下,很快就会忘了,还望大哥伴侍左右时好好宽解。”
宽解?
苏毓笑了,笑得有些苦涩。
他不知是宽解了自己多久,才慢慢将她撂下,又该如何去宽解别人?
“要说心大,肯定也是你心更大些,这才多久,就寻了新人。”
杨烟感觉他的话似针尖,扎得她有些痛。
她反击起来:“苏可久,你不是说只要我想,你都会帮我重获自由之身么?怎么现在又心疼起殿下来了?”
苏毓被说的一愣,意识到自己失言。
他何尝不是借体恤韩泠的机会,道出自己这些年来一直没资格责问的话?
他正了正衣冠,目光飘出车窗。
马车正行在连接南城北城的长桥,那留下过他们无数回忆的长桥。
白雪纷纷,已于溪水河冰上覆了薄薄一层。
眼见就要到家,苏毓问:“阿嫣,作为兄长,不干涉你的自由,但——为何选的是他呢?”
杨烟感觉到车壁传来响动,外头驾车的男子似乎往车门上靠了靠。
连一直假装看风景的阿儒都支起耳朵。
她只得认认真真寻思了下,老老实实回答:“因他跟我一般无所事事,没什么理想、责任和牵绊,都只想栖于山海,是可以一起同行的人。而且——他也没有放弃我。”
为了自由,刘子恨是把自己的全部都赌上了。
他也一直没有放弃她。
过去,他是把她当作理想来奔赴的。
“哥哥,我和他相遇快十二年了,倏忽一旬,人生苦短,哪有那么多年华可以白白浪费?”她问。
苏毓眼皮一跳,算来他和寂桐成婚也已三年多,这么长时间,他都在干些啥啊……
杨烟说得很对,他的确不该再死啊活啊的了。
苏毓拂了拂衣袖,松一口气:“好吧,我这一关你算过了。其他的,去跟你嫂子说吧,她可还有一肚子话要提点你。”
他突然很想快些回家。
——
离开四年,杨烟重新回到熟悉的小院儿。
苏毓刻意没有动它,只是收拾干净,装了取暖地龙。
却也不完全是过去的小院了。
今日为了遮雪,院中蒙上了油布棚。棚下此刻堆着无数贺年礼箱,显然是来结交的各路官员所送。
院中还忙忙碌碌着数名侍从侍女和婆子,备菜备肉准备年夜饭食。
听到马车声,一身桃红色毛裘围裹的女子追着个穿喜庆新年装垂髫小童从堂屋跑出。
“爹爹!”小童直接奔到苏毓身上,被他弯腰抱起。
寂桐和他也相视一笑。
杨烟顾不得返身去车上拿行李,忙唤:“念儿!”
小童被父亲抱着,苹果小脸儿红扑扑的,认真问:“我是苏念,你是我姑姑吗?”
“当然!”杨烟笑了,隔了两年多,她才又见到小侄子,早就从小娃娃变成个两岁半的鬼灵精小话唠。
她张开臂膀,念儿也不认生,直接又扑到她的怀里。
这才仔细瞅了瞅,这娃娃,眉眼极像父亲,脸又极像母亲,俊俏可人。
杨烟暗暗感叹,长大了定是个勾人的小祸害。
下一刻,寂桐要将他从她身上薅下来:“姑姑赶路辛苦,你叫姑姑去休息。”
他却非逮着她吧唧亲了一口:“姑姑,漂亮。”
杨烟一脸黑线,得,现在已经是个小祸害了。
她叫阿儒下车,拽着念儿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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