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究竟又是为了什么呢?我这么辛苦地走了这么一趟,就是为了这无言的荒芜与凄凉?
如果我不来,心里就会过意不去,就会感到不安。毕竟,作为第三代,我们七姐妹,都还没有人来过。这一刻,站在这高地之上,至少也能够说明,我们没有忘本。人世间的事情,变化莫测,祸福难料。为人,但求心安,但求无愧于这天地之间……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柯晓露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对着北面的连山,轻声祝祷起来:“外祖父外祖母,不孝孙柯晓露此番前来,指望上苍垂怜,能够一了这三世尘缘。你们若依然健在于这人世间,晓露谨祝你们平安顺意,尽享天年。如若你们身处另一个世界,也祝祷你们在那儿顺心如意,但愿在那个世界里,没有旦夕祸福……”
在离开客店之际,由于尚存一丝希望,她就没有购买香烛纸钱。
祝祷完毕,她站起身来。
正想着要向偏东一侧望去之际,只听一个声音这样响起:“柯姑娘,上苍会遂顺你的心愿的……”
柯晓露心头一惊,连忙循声望去。
偏东一丈左右的地方,正站着一位四十来岁的妇人。
霎时,柯晓露心念飞转:她叫我“柯姑娘”,也就说明,至少,在我向北祝祷之时,她就站在一旁了。我先是沉浸在冥想的世界里,接着,又自顾自地祝祷一番,完全没有想到,一旁还有别的人。不过,她说话和气,神情和蔼,面相和善,倒也不必担心……
“大娘,”她斟酌着字句,“民女此番前来,只为了家慈当年一个未了的心愿。那些言辞,不甚得体之处,还望赐教?”
那妇人淡淡一笑:“柯姑娘,你的这番言语,文绉绉的,村妇不懂文墨,也只是听了个大概。你能够有此心意,已经很不错了。至于赐教什么的,村妇可不敢当啊!”
柯晓露眼见对方说话大方得体,也就放下心来。
向东边望了几下之后,柯晓露这样说道:“大娘,你,你刚从那边过来?”
那村妇点了点头:“本来,我是想向河坝方向走一下的。到了这儿,见到姑娘独自站着,像是在想着什么心事。再过了一阵子,又见到姑娘跪下祝祷。在这种情况之下,我若是贸然走过去,就有点不敬了。眼见姑娘祝祷完毕,一番诚意,天日可鉴。我,我仗着多吃了几年米,也就顺口说了几句,若有不甚得体之处,还请姑娘海涵……”
柯晓露家学渊源,对人情世故也颇有了解,与这妇人对答几句之后,觉得来者面善心慈,倒是可以结识一番的,于是,她这样说道:“大娘,这,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晚辈初到此地,人生地不熟的,只怕许多事情,还得仰仗尊驾……”
“姑娘若有为难之事,但说无妨——”那村妇语气甚是诚恳。
于是,再客套一番之后,柯晓露就把当时的情况以及自己的来意,大致上说了一下。
那村妇先是静静地听着,再过良久,才这样说道:“当年的情况,我,我也不算太了解。哦,当时,我正带着身孕。山洪暴发的前七天下午,正好娘家有点事情,我,我就跟他爹说了,然后,就回娘家去了。唉,这一去,这一去……”说到这儿,她哽住了。
柯晓露冰雪聪明,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再过了好一阵子,眼见那村妇良久无语,定了定神之后,她就这样说道:“本来,作为后辈,我,我也不奢求什么,更无意于打探别人的私事。只是,如果前辈所说的事情,与当年的山洪有关,晚辈,晚辈依然想了解一二,以释心中的疑惑……”
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之后,那妇人这样说道:“柯姑娘,本来,这件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我也没必要堵在心口了。再说,你如此有心,大老远地赶到这地方来,我若是不说,倒显得自己不近人情了。嗯,如果你愿意听,不嫌村妇话语啰嗦的话,村妇,村妇倒是愿意一吐为快……”
点了点头之后,柯晓露静静地凝视着对方,示意那妇人接着往下说。
停了片刻之后,那村妇缓缓地说道:要说那山洪,其实也不是哪一家人的事情,而是整个村子的事情。当时,当时,我也没有想到这一点。哦,二十年前,那天下午,我离开大朗村,前往县城那边去的时候,那坝上的水,都还没有冒到顶,慢慢地走过去,连鞋子都不湿。回到娘家以后,到了第二天上午,豆大的雨点,就一直刷刷刷地下个不停了。大热天,下些大雨,以前,我们也不是就没有见过,因此,那时候,我也没有多想什么。就这样,一直到了第七天上午,大雨总算停下来了。这时候,我就想起要回到大朗村去了。
我的那几个兄弟见状,就劝阻起来。
他们的意思是,这几天,在大雨间歇之时,那些要从河坝上经过的人都说,一连下了这么多天的大雨,那河坝,早就被淹没了。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妇道人家,又怎么再回得去?我想了想,觉得很在理。只是,离开大朗村那么多天了,我,我毕竟还是放心不下。就这样,我就跟自己的兄弟说起自己的苦衷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