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给他们长生。”
杨玉声线冰冷,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报仇的快意,还是带着绝望的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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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元十四年冬,杨玉裹着狐裘立在泰陵残碑前。
风雪卷起纸钱灰烬,漫天纷飞的轻飘飘的灰烬落在亭亭玉立的美人肩头,平添了几分萧索。
三日前,代宗李豫暴毙前的惨叫犹在耳畔,这位李隆基嫡孙临死前抓破全身皮肤,只因饮了掺着褪鳞粉的"延年酒"。
"陛下可知德宗为何要废太子?"
她好似与老朋友叙旧一般,轻声讲着最近发生的事儿,
"您那曾孙李诵,上月亲手掐死了自己刚满月的儿子......"
指尖抚过冰凉的"玄宗"二字,
"毕竟喝了二十载掺着您骨灰的长生汤,难免疯癫些。"
她腰间悬挂着十二枚皇子金印,那是李唐历代早夭储君的陪葬品。
她不仅要杀尽李隆基的血脉后代,还要他们死后也不得安葬。
远处传来守陵人的惊呼,杨玉望着顺陵道蔓延的蓝斑苔藓轻笑。
这些用李琩临终前托人送来的独属于岭南的毒蕈,正顺着李唐宗室的墓葬群生长。
岭南不仅能生荔枝,也能生些,与荔枝伴生的有毒植物。
躺在这陵寝里的李隆基不是号称深情吗?不是一骑红尘妃子笑吗?那就用后代的性命,好好让妃子笑一笑吧。
明日,岭南进贡的荔枝筐底就会混入这些毒蕈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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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通九年的月光铺在东海礁石上,杨玉的尾鳍刚触到海水便腾起青烟。
当年被硫磺蚀坏的鳞囊渗出黑血,惊散了围拢过来的族人幼崽。
"阿姊的尾巴......"年幼的鲛人瑟缩在珊瑚丛后。
杨玉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纵横交错的取血疤,
"陆上人用铁钩扎进这里,说剜够九千九百颗血珠就能永生。"
她掰断腕间陪葬用的玉镯,那是从武惠妃棺中盗得的,
"记住,离岸越远越好,最好逃到有冰山阻隔的北海。"
“去人类难以找到的深海。”
当夜,鲛人族唱着古老的《归墟谣》向深海退去,杨玉独自留在暗礁上,将李隆基的画像一寸寸喂给食人鲎。
她的鱼鳍被剜去,她的腮腺被灼伤。
那个无忧无虑的鲛人少女水玲玉,早就在被囚禁的二十年里被折磨得失去了在海里生活的能力。
她劝族人远离陆地,到深海里去,但是她自己却再也回不去深海了。
现在活下来的,只有对人类存着滔天恨意的杨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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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明元年腊月,泰陵地宫传出异响。
盗墓贼撬开的棺椁里,李隆基的遗骸通体幽蓝,下半身不翼而飞,然而怀中抱着一只玉匣。
那玉匣上刻满了盗墓贼认不出的咒文。
那是鲛人族最恶毒的诅咒,诅咒他亡魂下十八层地狱,诅咒他后代受尽折磨后死去,诅咒他千秋基业毁于一旦,诅咒他身后背负万载骂名。
匣内《氏族志》残页记载的宗室名录,每个名字都被鲜红的朱砂划去。
猩红点点,落在纸上,好似一口不甘心的鲜血喷在纸上。
杨玉站在地宫入口,听着盗匪们为争夺"长生秘宝"自相残杀。
她将最后一颗鲛珠碾碎撒入渭水,珠子内封存的李琩残魂化作荧光,照亮河底累累白骨——皆是这些年因求长生而死的李唐后裔。
"陛下且看,"她对着空棺轻笑,
"您用二十年取我九千血珠,我还您百倍李唐血脉。"
远处潼关燃起的烽火映红天际,那是黄巢在用她提供的鳞火焚烧宗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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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驿自从喊出杨玉这个名字之后,就沉默良久。
此时方才缓缓接话道,
“你恨人类为了长生的妄念伤害你,又因为被摧残坏了身子,回不到海里去,所以就留在陆地上,以长生为诱饵,引诱人类互相残杀。”
陆驿依然没有使用问句,而是慢慢的陈述着。
“但是长生秘社并不是唐代才出现的组织。”
“长生秘社的出现远比你出生更早,所以你最多是一个继任者,而不是这个组织的创立者。”
“你是一个鲛人,确实比普通人类多会一些技能,但是你并不是什么大妖恶鬼,所以其实你天生没有什么道术妖法。”
“我一路追踪而来,这一任的长生秘社幕后者显然是非常擅长阵法的。”
“鲛人生活在水里,据我所知并不是什么擅长阵法的族类。”
“所以,不是你。”
陆驿笃定的否定了杨玉认下的身份。
不是你。
就算你恨毒了人类,就算你用漫长的寿命对人类进行无穷无尽的报复,就算你余生只为报复而活着……
但是你能力不够,所以,不是你。
杨玉在那一刹那听懂了陆驿未说出口的话语。
她嘲讽的扯了扯嘴角。
原来实力不济,连仇恨都会显得无力。
窗外渭水拍岸声忽近忽远,他盯着杨玉耳后未愈的鳞片道:"天佑元年,汴州妖道案中出现的九宫锁魂阵,阵眼嵌着武惠妃陪葬的玉辟邪——那时你还在东海养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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