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内。
远道而来的浙江巡抚涂泽民,感受到了天子的热情,完全没有一丝一毫要被问罪的迹象。
天子的脸上一直带着笑容。
“北方的仗马上就要打完了……李成梁,戚继光打出了我大明朝的威风,算是一件大喜事,明年朕定是要好好赏赐两人”
“陛下圣明。”涂泽民赶忙应道。
“浙江的雨水多,潮湿一些,京师呢,较为干燥,爱卿到了京师,是否能适应呢。”
“陛下,您忘了,微臣曾在京师任职数年,早就适应了……”涂泽民又赶忙说道。
朱翊钧听完涂泽民的话后,点了点头:“朕啊,倒是真的忘了,去南方也没有几年呢……”
朱翊钧就这样与涂泽民聊了许久,说起了浙江的天气,聊起了北方的战事,就是没有说浙江此时发生的事情,甚至,从进入乾清宫以来,朱翊钧没有提过一嘴海事……
朱翊钧端的住。
而涂泽民渐渐沉不住气了。
他数次开口,想要请罪,却都被朱翊钧打断,换成了其他的话题……
这也让涂泽民越发的不清楚,皇帝陛下的真实用意……难不成为了稳定,自己的这件事情就过去。
正在涂泽民越发慌张的时候。
有内侍来报。
锦衣卫指挥使张国之求见。
朱翊钧准其进入。
随后,一路风尘仆仆,刚刚从浙江回到京师的张国之快步走进了乾清宫,走到了涂泽民的身边,下跪行礼。
“臣张国之,叩见陛下……”
“事情办完了。”
“陛下,办完了。”
“讲一讲吧。”
“是,陛下……李肇庆已被缉拿,诸多宁波港官员牵连其中,在其家中抄的百万巨资,所有官员已经关进了诏狱……按照他们的品级,他们是不够资格关进诏狱的,但,他们罪责深重,再加上年关将至,三司即将挂印,锦衣卫都察此案,才将其关入诏狱。”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浙江没乱吧。”朱翊钧笑着说道。
“启奏陛下,一个小小的巡海副使带着几个小鱼小虾,哪里有能耐乱的了我大明朝的浙江呢。”
而张国之与皇帝陛下的对话,涂泽民都听到耳中,哎,终于来了。
“涂爱卿啊……”
“臣在。”
“虽然你在浙江主政这几年,功劳不小,但朕还是要说你一句,失察了啊……”朱翊钧说着这话,还拿手指了指涂泽民,表情轻松,仿佛在讲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实际上的情况却是,为了万无一失,朝廷都动了应天府的兵,去稳定浙江的人心,这是很重大的事情。
可,朱翊钧却有着最终的解释权。
他可以将板子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挨板子的人受不到一点伤害,同样,也可以将板子举得很低,可这一板子下去,挨板子的人,性命都难保……
失察了啊。
仿佛这一句话,将涂泽民身上的污点,全部一笔带过。
涂泽民跪下身去。
“陛下……臣……”
“臣有罪……”
“臣的罪过,绝不是一个失察,能够搪塞过去的,臣……”
朱翊钧脸上轻松的表情,瞬间消失,而后,开口打断了涂泽民继续下去的话语。
“涂爱卿……朕说是失察,就是失察……浙江开海多年,有今日之成就,难啊,高文襄公举荐了你,那是他给你的一次机会,朕今日也给你一次机会……并且朕愿意帮你这个大忙,想来,爱卿也应该清楚,浙江此时发生的事情。”
“张指挥使刚刚才说,一个巡海副使,带着几个臭鱼烂虾,能乱的了朕的浙江吗……不能……南京的留守国公,都察御史,这两个人带着兵丁到了浙江去,难道是怕浙江官府控制不住局势,不……”
“朕是在帮你……”
“你什么时候回到浙江,他们什么时候撤……朕要告诉浙江的那些官员,朕对你依然信任,朕也要告诉全天下,浙江的这些事情,跟朕的巡抚是没有关系的。”
“但是,朕是天子,朕本应做事公正,可此时朕终究还是失了公允,但,这是最后一次,有些事情啊,不要太过了,你下面的人,也不能太过了,以前浙江的乱象,都该停了,你们啊,也不要折腾浙江的老百姓了,少赚点银子,不碍事的。”
涂泽民听着皇帝的话后,羞愧难当。
";臣有罪……”
他不敢抬起头来。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对自己信任有加的天子。
人……是矛盾的,人永远有两副面孔:当道德在晨雾中举起刻刀,欲望便化作夜晚之中进入心中。
白天,他是一个真正为国为社稷着想的官员,是一个读书人,是一个信奉孔子,朱熹,要用严格道德观约束自己的读书人。
可在面对诱惑,面对唾手可得的诱惑时,一切都变了。
灭人欲的戒尺成为了丈量扬州瘦马腰支的工具……人心道德的金光终究是比不上真正沉重的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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