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檀不喜欢这个后妈。

老皇帝叹了口气，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于是十六七岁的、娇生惯养的公主殿下，总要学会面对自己有了个大了自己五岁的后妈的事实。

新皇后是个要在药罐子里泡着的。

后宫里嚼舌根的速度总是那么快。但尽管如此，赵檀还是渐渐地发觉了。

有没有这个妈，对她来说好像都一样。

教书的老先生还是“之乎者也”着，就好像多了点，哪里不一样的地方。

比如总有人会找到御膳房去，去学公主喜欢的点心；有人会在皇帝身后的珠帘里咳嗽；有人会……

这种潜移默化，直到了赵檀为老皇帝守完孝后。

老皇帝一生膝下无子，唯有独女赵檀一个，而堂兄弟姐妹更是一个没有。

让一个女娃娃来做皇帝？有一大半的人不干了；那让皇位空在哪儿？更多的人不干了。

赵檀独自待在她的闺房中，攥着一枝花木，不想听外面的争吵。

但是更有她不想听到的声音传来。

太后猛地又咳出了血来！众大臣们立刻停了争吵，又抽开身来请御医去了。

“且慢。”季姬让众大臣全都站住了。

仅仅两个字，他们便已体会出了一些，从未在这位年轻太后身上见到过的严厉语气——和威严。

她素来温婉。

“这皇位。”季姬唇边还带着血，一字一顿，说地缓慢、庄重，“长公主不坐，谁坐？”

这句话本身并没有什么实质性帮得上忙的意味，但对太后来说，意义可就鲜明了然了。

但不过几十秒过去，季姬竟直接晕厥了过去。

……

季姬殁了。

在赵檀登基一年以后的那个春天去了。

大金大紫的，那雍容华贵到嵌满了珍珠白玉的丧服，季姬穿着，面色甚至反而比她活着时更加自然。

但赵檀却想，她穿成这样，一定会很难受。

每次她见到这样的季姬时，季姬都在咳嗽。

“听说了吗？太后生前风风光光的，白捡个太后位置和皇帝女儿，现在呢？还不是命数不够？她就没这个命！”

“可不是，听说这几天有人看到，半夜有人在太后棺前转悠，骇死个人了！”

两个不知哪的小太监从窗下走过，只留给了赵檀一心乱绳。

又是一个半夜，赵檀来到了灵堂之中。

来祭拜的人群早就散尽了，此时的灵堂中空无一人。

赵檀拈起季姬的一缕、又一缕头发，抚平：“妈，赵檀很想你。”

灵堂的木门被推开，吱呀的几声惊动了赵檀。

“节哀顺变。”琉璃说道。

赵檀甚至没有抬起头。

“您现在可以实现一个愿望。让她复活除外。”赵檀现在谁都不想理会，只是轻轻地整理着季姬的衣服。

琉璃等了很久，于是又问了一遍：“你有什么愿望吗？”

赵檀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活，仰起头，不知看着何处，也许是屋中房梁，也许是纸窗外透过的光亮。

“不要再让梅花盛开了。”

季姬出殡那天，大雪纷飞。

赵檀亲自扶着棺，向着无目的的远方走去。

唢呐一直吵闹着，只有金色辉光被埋进了无际的雪里。

而在赵檀心里，太后种的梅花不会再盛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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