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染像鱼,遗忘了前半生的记忆。
他有限的回忆截止到义父收养他,义父问他叫什么,他脱口而出“白染”。义父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说“雪白不染,好名字”。
“可惜我姓周,你以后要改名叫周染。”
周遭尽染。
白染当时无所谓。事实也证明的确如此。义父苦心教导他的谋略权术,一点没学进去,反而是旁边的义姐听进去了。
白染只继承了义父疯狂的生物研究热情。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执着于让天下人吃饱饭,让天下人不哭,让天下人没有伤口。
为此,他可以抛弃一切伦理、道德和因果。义父和仆从和暗卫,在他眼里是没有区别的。
他自信自己虽然叫周染,但周遭不能染。
直到义父死了,尸骨无存。
周染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在自己眼里都是一样的,却还是坐在南海边上,垂钓了好几天。
他说不清自己想要钓到什么。义父的尸骨吗?
对,他要钓起义父的尸骨,把他的骨头做成鱼竿,就像是……
像是谁?
白染不记得了。但他很快想起来,对,自己要钓上义父的尸骨,把他的边角料葬在一个毛茸茸的地方。几十年过后,尸骨上也会长满绿茸。
周染是如此疯狂地垂钓,不分日夜,不进水米,以至于关注着他的【星空】都没兴趣了,暗卫秦丘都看不下去了。
暗卫把他带回去,义姐告诉他说,你该改名了,从此以后,你叫回你的白染。
哦,对,几天后会有个义妹来。那义妹要和姐姐我争权,我诱她回来就是为了杀她,你可别漏了馅。
你也别心软,义父是替她去死的。
白染想要说出口的话吞下去了。
周明干啥都不行,但对周阮和白染来说,是顶天立地的好父亲。
白染知道,如果不让义姐杀这个人,换另外的人掌权,甚至是换他自己掌权,这[阳州]死的人会更多。
所以他保持了沉默。又在以后后悔极了这时的沉默。
如果还能回到当时,他一定会跪在义姐面前,告诉她,她不会和你争的,她不会和我们任何一个人争的,让她回来吧,让她做一个普通人就可以。你也可以放逐我,放逐我们两个人,我们两个就在江海上四处飘荡,从此寄余生。
但现实是他沉默了。
白染第一次见到白苓的时候,是暗卫带着少女来看他垂钓。那天是“太阳生日”,所有铁甲卫都在钓鱼,却没有一个人钓到合他心意的。少女怯生生地提问,可不可以让她来试试。
白染有些想笑。钓鱼在诡异世界是一件很要求很高的事,它对人的心思有很高的要求。他曾经抓来很多美人进行钓鱼,可他们很多只是皮囊美丽,钓上来的鱼丑陋不堪,布满污浊。
这义妹全身都包裹在斗笠之下,不知道是为什么不敢见人。像这样的人一般有心理疾病,肯定会钓上来[鼻涕鱼]。
白染当时充满恶意。后来等他明白才知道,这是愤怒。愤怒少女和义父是名正言顺的亲戚关系,父亲为她而死,她却从来没有提过拜祭父亲的坟。而他更愤怒自己,愤怒自己不能像义姐那样报仇,只能当个钓鱼的废物。
那是他最暴躁的时期,也是最痛苦的时期。如果少女惹怒了他,他一定会对他拳脚相向,就像是那些纨绔一样。
但他当时苦苦压抑着这种恶意。并无数次庆幸,自己只是把这恶意藏起来,没有真的付诸实践。
他看走眼了。
一条[莲花卿],让他好像看见了一个高洁的山中高士,正往茶水里剥莲子。掐破青皮时溅出点汁水,那绿是春湖刚化冻的颜色。
许久寻找不到善意的心灵为之涤荡,白染下意识看去,发现少女有一双修长的手。
他不知道,自己前世曾因为这双手拿过虫子,而千百次地觉得暴殄天物,并责怪手的主人。
他只觉得少女是如此神奇,于是他把自己的鱼竿借给了她,还开口指点。
少女比他想象的更让他惊喜,每当他有一些研究点子的时候,少女总能提出更先进的点子,感觉能让他的研究向前推进三个月。这还是对鱼没有丝毫了解的少女,如果这少女从前学过海洋生物的知识,如果她有[阳州]的丰富资源,能研究出怎样强大的诡异呢?
白染憧憬着未来。他曾经彻夜难眠,如今却每天早早入睡,只是因为对第二天充满了期待。
白染当时没有想过,白苓会离开。因为他觉得他们是兄妹,在一起的日子还很长。
他甚至觉得,把名字改回白染也不是件坏事。也许他们真是前世的兄妹,否则怎么不约而同有着一个姓氏?
兄弟姐妹是一辈子都不会分散的。
可义姐说,不是的。
不会杀白苓,却要把白苓许配给[红白州]的州主。
那怎么行?
他在义姐面前一而再再而三地表明自己的态度,数次拂袖就去。可姐姐比父亲要冷酷得多,她更适合做一个政治家,根本不会被亲情羁绊。她甚至说“收起你的心思,我不会让阳州出现这种丑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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